编辑撰稿人

张丽娜

太原市图书馆典藏部主任、副研究馆员

播讲人

范雨琦

太原市图书馆多媒体服务部馆员

思维导图

圣山巡礼

藏族聚居区的高山、湖水，按其在传说中的生辰年份被排列于天干地支表中。山的生辰一般为午，即马年；湖则为未，即羊年；森林为申，即猴年。传说卡瓦格博是从湖水中诞生的，所以虽然是座山，干支表里却被认定为羊年生辰。准确地说，是相传诞生于水羊年羊月羊日。

2003年的干支为癸未年，藏历当中为水之母羊。这一年恰好是卡瓦格博六十年一遇的干支年。梅里雪山山难，发生于十二年前的羊年，距今正好过了一个干支轮回。这真是与属羊的卡瓦格博之间不可思议的因缘。我和扎西村长约好在羊年一起转一次卡瓦格博，2003年秋，我们决定实现这个约定。

藏族人极为注重“转”这个动作。里面放了经书的经筒要转，寺院的周围要转，神山神湖要转。“转”这个行为，据说和念经有着同样的功用。

信徒们认为，一辈子当中若能转三次卡瓦格博的话是最吉祥的。其中一次是为了父亲，一次是为了母亲，还有一次则是为了自己。回首我之前的两次转山之旅，似乎都是为了自己，探访卡瓦格博周边地的景观是我旅行的主旨所在。但这第三次转山，我打定主意要以吊唁十七位逝去的友人为首要目的，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转山巡礼。

我和扎西，还有另外两个同伴在10月中旬的一个晴朗的早晨，开启了为期十四天的羊年转山之旅。

在澜沧江大桥上，我们遇到在统计人数的调查员。每天通过这座桥去往转山的人数在四百至一千五百之间，而今年开始到现在的总人数据说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三年前这里什么也没有，但现在已经有了商店，甚至还有了帐篷旅店。垭口上的商店里挤满了买水和饮料的转山者。顾客当中还有人问是否卖相机用的电池。这种新的变化让我瞠目结舌。

在转山途中的第五天，我们一早就去转山路上唯一一片竹林里挑选做拐杖的竹子。人们选定了哪根竹子，就从下往上数五个竹节砍下，去掉两头，并削尖上端。转山途中，在竹杖的空芯里装入土和圣水，再插上松针。这根竹杖将作为本人卡瓦格博巡礼的证物，带回家后成为镇宅之宝。

在1999年和2000年两次转山时，我怕会影响摄影，所以并没有制作竹杖。但这一次，我是为吊唁十七位友人而来，于是第一次制作了自己的嘎托。将这根竹杖带到转山之旅结束，成为我一个重要的使命。

鲁·为色拉是传说中卡瓦格博四方圣地之一的南方圣地。焚香台的周围，风马旗悬了好几层。通往垭口的一侧路边，糌粑堆成了小山，数十个木碗被埋在里面。路的另一侧则放置着无数件旧衣，有些上面还摆放着大概是衣服主人的相片。扎西告诉我，那些碗和衣服都是逝去的亲人用过的，这个垭口是祭奠逝者遗物的地方。

晴朗的天空下，卡瓦格博一览无余。峻峭的岩壁从谷底延伸到山顶，兀自矗立着，似乎将世间生物拒之千里。这座山，是剥夺生命的魔力之山。而他同时又有着另一面。山顶上的积雪化成了丰沛的水资源，孕育滋润着森林，人和动物皆仰赖其滋养而繁衍生息。卡瓦格博既是一座生杀予夺的魔山，也是庇佑生命的丰饶之山，同时还是人们寄托心灵的圣山。

扎西用松柏枝叶焚香念经，虔诚地系挂带来的五色风马旗。此刻他的心里一定在想念逝去的亲人吧。

我凝望着卡瓦格博，一一呼唤十七人的名字。尽管对我来说，这样的仪式是第一次，但意外地自然坦然。

我听人说梅里雪山巡礼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已是第三次转山的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想不通“为何要转山”这件事了。反而觉得人们去接近哺育自己的自然神灵，愿意绕着他进行巡礼，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此次旅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寻找北方圣地雄·措格。在卡瓦格博周围的四方圣地当中，我已经去过东、西、南三方圣地，只有北方圣地尚不知具体位置。

第十天，我们终于第一次看到了确达玛峰北侧的全貌以及绵延至措格的冰川。

朝着冰川往下走，二十分钟后就到了冰川岸边的盆地草原。盆地里的草都黄了，到处散落着巨大的滚石。隔断草地和冰川的小山梁上，落叶松在夕阳余晖中闪耀着金黄耀眼的光。在山的深处，确达玛峰北侧的大岩壁巍然耸立。看着眼前这危峰嵯峨、集峻美与险要于一处的景观，我不由庆幸自己一路的坚持。

草原的尽头有一面小小的碧绿湖水，是措格，周周正正的圆形，据说是卡瓦格博的茶碗。

深山里不为人知的这面湖水，如同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这湖应该是数万年前冰河时代的遗迹吧？她就这样静谧地诉说着光阴的故事，悄无声息。湖畔有风马旗在飘扬。

我终于达成了数年以来心心念念的愿望——遍访四方圣地。

翌日清晨，我们在早饭前转过了湖，又在挂风马旗的地方焚香祈福。向天空抛酒了青稞籽后，扎西告诉我，四方圣地并不是为了让信徒们去巡礼，而是想要告诉人们这里是人和神的分界，从这再往里就是人类的禁区了。

我颔首附和，的确如此。在湖的对面，只有长长的冰川和由冰与岩石组成的连绵雪山。人类能够利用的土地，到措格湖的草原就算到头了。从那儿再往里就是冰和岩石的世界了，那些地方对于血肉之躯的人类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两年前，我穿行于雨崩山林中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当时我切身地感受到了卡瓦格博周围广袤的森林、感受到了自然之力凿刻在山间的无数深沟险壑，惊异于在这片广阔自然中，即便是森林的最深处都有人类的踪迹。自远古时代人类进入大山之始，就一直在不断地开拓自己生存的土地。与此同时也限定出了人与神的边界。在人类推开自然之门的过程中必定有很多人牺牲了性命。大概就是这种人和自然对峙的结果，才诞生了四方圣地为始的诸多神话传说吧。

大自然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一直存在着某种紧张感。作为远古时代的记忆，我的身上似乎也存在着这种感觉。我之所以对卡瓦格博如此魂牵梦绕，除了被他的美丽与富饶吸引之外，还因为感受到了大自然原本的可怖。

最初是谁，何时定下了卡瓦格博的转山道路和四方圣地呢？其中应该还会有更多的神话和传说吧？对于这座山，知道的越多，未知的东西也会变得越多。

前后三次转山，宣告了我有关梅里雪山旅行的一个段落的结束。直面十七位友人，以纯粹的心态对他们进行吊唁，可以说这对我而言也是第一次。在此之前，虽然也进行过一些类似追悼的仪式，但心境全然不像这次这样踏实宁静。山难至今已是数年，我终于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转山巡礼。

《梅里雪山：寻找十七位友人》馆藏信息

书名：《梅里雪山：寻找十七位友人》

作者：[日]小林尚礼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2021年5月

页数：371

定价：88.00元

ISBN：978-7-5596-4842-6

索书号：I313.55/9493

馆藏地点：2020年之后新保存本阅览区；文学借阅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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