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图之声（第1469期） ▏《天堂来客》20-念（五）
2023年12月07日 15:12:12
编辑撰稿人
张瑞峰
太原市图书馆多媒体服务部馆员
播讲人
张茹
太原市图书馆多媒体服务部主任、副研究馆员
文稿审核：张茹
录音剪辑：张瑞峰
配图设计：张瑞峰
思维导图制作：张茹
思维导图
念（五）
星期天总有人叩门，先是燃气公司安全检查员，然后是自来水公司收费员。傍晚时分娅慧应声跑去开门，身姿宛如风摆柳枝。
门外身穿褐色长袍的女士当头就说：“这是朱娅慧家吧？我叫艾泽芬，我跑来看看我二儿子来福！”
她想起艾泽芬是霍太太的名字，连忙请客人进门，还说不用换拖鞋了。
褐色长袍掩饰着艾泽芬中年发胖的身材，她猛然想起什么大声说：“刚刚三楼有人让我告诉你，说你家电表红灯闪烁提醒，只剩下五度电啦，你赶快拿卡去购电吧！一旦停电你家冰箱存放的食物都会变质的，以前我家住平民区的时候就这样……”
李永生既没见过霍则军也没见过霍太太，闻声站起。艾泽芬大步走进客厅，微笑着朝他点头致意，然后毫不见外地打量着这套小三室。首先关心宠物来福夜晚睡在哪里。
“什么！你让我家来福夜晚睡在你房间？这绝对不可以的，人在夜间睡眠呼出大量二氧化碳，这会减少空气里的氧气含量，你让我家来福怎么活？我从来不敢跟它同屋而眠的……”艾泽芬对朱娅慧表示不满。
李永生将对霍则军的醋意转移到霍太太身上，抢先说道：“你家来福在我家生活挺好的，娅慧给它挠背、剪指甲、洗澡，宠物尊贵也要入乡随俗嘛。”
艾泽芬急于见到二儿子，连连问来福在哪里。“每次我外出回家，来福都会从婴儿房里爬出来迎接我呢……”
娅慧有些难堪地说：“不好意思，我家没有婴儿，也就没有婴儿房。”
艾泽芬思子心切，颇为失礼地返回玄关，从头开始寻找起来。
是啊，自从燃气公司安全检查员进门，我就没再看到来福的身影。娅慧顿时紧张起来，仔细查找过自己卧室之后，快速跑进丈夫卧室。
这套小三室房间里，遍寻不到来福的影子。艾泽芬急得身体在褐色长袍里颤抖着，好像道姑发功了。
“霍则军从来不认为大儿子是他亲生的，我只好拿来福当二儿子。可是它又在你家失踪了，这不会是霍则军的阴谋策划吧？”艾泽芬失态了，竟然慌不择词道出家庭隐私。
李永生与妻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时候娅慧的思路猛然想到——怪不得霍总经常闷闷不乐呢，原来是有难言之隐……
“霍则军始终认为当年产房护士错抱婴儿，我说做个亲子鉴定就清楚了，他又坚决不做，好像特别愿意享受这种错误的折磨！你们说他是不是个神经病人？”艾泽芬说出这个无伤风化的内幕，好像暂时忘记了她的二儿子。
李永生好像被霍则军的事迹感动了，脱口说道：“您的丈夫真是坚忍啊！莫说忍受这种亲子错误折磨，当年我父亲遇见个错字都忍受不了的。”
神志不清的“来福妈妈”终于恢复过来，说：“你们到底把来福弄到哪里去啦！如今拐卖儿童的坏人太多了……”
娅慧慌忙解释说来福是动物不会被拐卖的，它也不会 爬楼梯跑到外面去。艾泽芬听罢急声说：“来福会爬楼梯的，我家三百多平方大复式，它经常爬上爬下的！你家里找不见来福，它肯定是跑出去了。”
娅慧受到来福妈妈的爱心感召，立即建议走出家门，挨家挨户寻找宠物下落。于是兵分两路，李永生上楼从六楼开始查找，朱娅慧下楼从三楼开始寻找。艾泽芬视野宏大，起身跑去当地派出所报警了。
娅慧寻到三楼打量着302的门，那位租住这套房间的漂亮少妇应当在家吧？她轻轻叩响房门，房间里有人应声，听着不像少妇。
一位鬓发斑白的女士微笑开门，当头说了声“你好”。娅慧嗅到某种特殊香水的味道，清淡含蓄。她觉得这种特殊的香水属于小众，只适合极少数人。
“你是来寻找宠物的吧？”鬓发斑白的女士轻声说道，“我开门下楼丢垃圾，就看到你家的来福，它嗖地爬了进来，可能是喜欢我家的香水味道吧。”
“您怎么知道它名叫来福啊？”娅慧觉得对方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楼的墙壁不隔音，我无意间听见你们夫妻说话叫它来福。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鬓发斑白的女士谈吐文雅，坦诚地微笑着。
“您还关心我家卫生间水箱漏水，还关心我家卧室敞窗？哦，您还关注我家电度表亮起红灯……”娅慧将近来信息汇总起来，思路渐渐清晰。
“我不便出面，只好请二楼余老先生转告你们……”
这时候，宠物来福从女主人卧室里爬出来，伸脖扬头望着电视墙，缓缓爬向电视柜。娅慧叫了声：“来福，好孩子！”快步跑上前去。
来福径直爬到电视柜前面。娅慧看到电视柜里有个古典风格的磨砂玻璃小瓶，似乎对来福产生了吸引。
“这是念牌香水，如今很少有人记得这种味道了……”
念？念牌香水……娅慧惊了，转身仰脸望着这位慈祥的女士。
“这302 是女儿特意给我租下的房子，她知道我对她的继父有过承诺，要住得很近的……”
“噢!”娅慧猛然想起什么，上前拉住对方的手，“那天病床前只记得他老人家嘴里念叨‘南山，南山’，没有特别记住您……”
“我的名字叫南姗，他临终时还不忘叮嘱我……”鬓发斑白的女士回忆说，“叮嘱我不要离你们太远，所以我让女儿租了这套房子，有时从楼道里看到你们夫妻的背影，心里挺踏实的。”
娅慧听了眼睛有些湿润，给这位默不作声住在自家楼下的女士鞠躬说：“民间习俗说人龟争寿，尤其老年人特别忌讳龟类，我没留神让来福跑到您家里来了，实在不好意思。”
“人跟人争寿，这没有任何科学依据。”鬓发斑白的女士抱起来福说，“人跟动物争寿，这更没有丝毫科学道理了。”
娅慧极受感动，说：“听您老人家这样说，我就放心啦！”
“二十多年前我写过《成长心理学》，书里谈到人的寿命观，我认为即使活到古稀年纪，内心仍然是要成长的。”说着双手捧着来福，笑着递给娅慧。
娅慧接过来福，说：“您女儿还在图书出版公司做校对员？”
“是啊。她说如今错别字太多，以讹传讹弄得人们不明所以，所以她特别在意这份工作，只要见到楼道里有错字就顺手改过来。”
娅慧再次给老人家鞠了躬，抱着来福告辞走了。来福在她怀里散发着别样的香气。她上楼走进家门，仿佛穿越了几十年，站在玄关里喘息着。
从派出所报案归来的艾泽芬站在客厅里，滔滔不绝地向李永生说：“值班警察说你们楼里住着个老余头儿，从前是出版社的编辑。他退休了在楼道里贴小标语，整天故意写错字，要是没人修改他的错字，心里就特别失望，说有错不纠，生活堪忧。要是有人修改他的错字，心里就特别高兴，说见错就改，社会光彩……”
她静静地望着这个心直口快的女人。这时艾泽芬皮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接听电话大声说：“老霍啊，你二儿子还没有找到呢。不过朱娅慧的先生跟我说，咱家来福不会跑掉的，宠物也有良心，它对爹妈不会那样绝情的，虽说不是亲爹亲妈…….”
妻子朱娅慧看到丈夫李永生从艾泽芬手里讨过手机，竟然跟霍则军聊了起来。
“我说霍总啊，我是个没有儿子的男人，可是我给我父亲做过儿子啊，所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平时对待宠物都这样好，我认为你对待亲人肯定更好。如果当年产房没有错抱婴儿，大儿子自然是你亲生儿子；假若当年护士抱错了，你养育多年送他国外深造学业有成，这又跟亲儿子有什么两样呢？当然，这次你家来福寄养我家这几天，它对我触动也挺大的……”
李永生说着说着，抬头发现站在玄关的妻子，便不言声了。艾泽芬顺着李永生的目光，猛然看到朱娅慧怀里抱着来福，她发疯似的扑将过来，一把抢过二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再度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声说着“龟儿子，龟儿子”，仿佛失散多年的母子团聚。艾泽芬完全失态，抱起龟儿子扭身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快步冲下楼去了。
丈夫冲着妻子笑了，说：“看来即便没有儿子，如今宠物也可以做儿子的。”
她不动声色地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你西服领带着正装，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谁呀！是不是总给小标语改错字的那个人？”他说。
“有人见错就纠，有人知错就改，这样就会好起来的。”妻子上下打量着丈夫说，“校对老李的儿子，你还记得那种香水的味道吧？就是从前你跟我说过的‘念’……”
李永生说：“噢，就是那种跟来福的味道差不多的‘念’？”
“明天你去买束百合花吧，记住要九十九朵，祝福健康长寿的。”妻子说着，走进自己卧室打开大衣柜，极其认真地寻思着：“明天我穿哪件旗袍最适合呢？”
于是，明天似乎成了盛大的节日。
《天堂来客》馆藏信息
书名：《天堂来客》
作者：肖克凡
出版社：北岳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1月
页数：268
价格：59.80元
ISBN：978-7-5378-6289-9
索书号：I247.7/9047
馆藏地点：晋版基藏阅览室；晋版文献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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