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撰稿人|黄丽萍

播讲|黄丽萍

文稿审核|张瑞峰

录音剪辑|张瑞峰

思维导图|张茹

配图设计|张瑞峰

思维导图

半条腿

大约十来天之后，爸爸从医院回到家，已经少了半条腿。

大河小河都恨透了这年那第一场雪。雪不算大，却在工地的脚手架和跳板上都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如果雪大一些，冰结得厚一些，爸爸一定会注意了。但是，这薄薄的冰，隐蔽性太强，几乎看不见，让爸爸一脚打滑，从高高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幸亏落地的时候，脚手架几根横刺出来的木架挡住了爸爸的身体，缓冲了几次，要不后果不可想象。

现在，小腿粉碎性骨折，为了防止对大腿的感染，医生决定将小腿进行截肢。手术很成功，爸爸万幸保住了一条命。

一天夜里，小河让尿给憋醒，准备起床上厕所时，忽然听到从里屋传出来爸爸和妈妈的轻声细语。

真的以后工资就只能拿一半了？妈妈在问。

咳！这就算不错了，算是对我照顾了。我已经无法再去干活儿了，又还没有正式转正。爸爸叹了口气，说得有些无奈。

可你是工伤呀？就这么着，他们不管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看，受伤后住院的这些费用，都是公家花的，以后到医院治疗的费用，也都可以报销。人家还送来了抚慰金和补助费，也够意思了，别不知足了，得念着人家的好！

是，现在过日子还凑合，以后，以后怎么办呀？就只有一半的工资了，日子怎么过呀？小河今年夏天就上中学了，大河寒假还要去青岛集训，都需要钱呀！

…………

人生第一次，小河失眠了。

放学之后，小河照例去欧阳太家写作业，复习功课。自从爸爸受伤之后，欧阳太对小河越发关心。她吩咐玲嫂每天晚上给小河做好夜宵，有时是一碗醪糟，有时是一碗藕粉，有时是一碗小馄饨。每次看着小河吃完，还要让小河带一份给爸爸。

小河很想把昨天夜里爸爸和妈妈的谈话，还有自己关于命运的想法和担忧，告诉欧阳太，听听她怎么说。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怕欧阳太听了之后，会更加同情他。欧阳太对他已经够好了，小河知道，欧阳太是真心的。

两天之后，这些心里的话，小河对大河说了出来。这些话必须得找一个人说出来，他憋得实在太难受，因为这关系着他的命运，也关系着大河的命运。

小河把那天晚上听到爸爸妈妈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大河。大河很惊讶：怎么？我们真的要回老家吗？

还没定吧，不过，没钱，以后的命运，不知道会怎么样！

那咱们得想想办法呀！

大河这样说，显然，他和小河一样，也不想回老家。不是他们忘本，在北京住惯了，老家没法比。不过，能想什么办法呢？他们都是小孩子，又不能挣钱！

马上就放寒假了，我还得去青岛集训呢。大河忽然这样说，这是他最担心的了。再以后的事情，他想不到那么远，但这眼面前的事，可是迫在眉睫，必须得办呀。要是去不了青岛，还不等于要了大河半条命呀！

是啊，我也担心你呢！小河知道大河的心思，忧心忡忡地说。

所以得想办法呀！

你能有什么办法？

大河看小河一脸狐疑，对他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告诉你，我有办法！

看大河说的，那么胸有成竹。大河总是那么乐观。

工地上

大河的办法，是突然之间想到的，像是神来之笔。他为自己脑瓜儿如此灵动而有些得意。

那次逃课跑到工地找爸爸要钱，一路走，一路看见好多个工地。工地的大门紧闭，一些剩余的建筑材料，杂七杂八地堆放在那里，还没有清理完，凌乱得像刚打完仗的战场。那里面有好多废钢筋、铁丝和铜丝，是可以卖给废品收购站换钱的。当时，大河路过那里的时候，只是看见了这样的景象，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工地上的这些东西突然闯进大河的脑海，像是给他送来了救兵，他能不兴奋吗？真的缺什么，就想什么；想什么，就来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难处。

大河已经先去工地蹚了一回路子。那天放学之后，大河自己一个人跑到工地上，从四围栏杆中找到一个挺大的空隙，像马戏团里的老虎钻火圈一样，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没有费什么劲儿，就找了点儿弯弯曲曲像蛇乱缠在一起的废铁丝和铜丝。然后，就又顺原路钻出围栏，跑到废品收购站，竟然一下子卖了五块多钱。收购站的老头儿说，主要是铜丝贵，铁丝不值几个钱。

大河告诉小河这个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主意。

小河一听，连连摇头叫道：那行吗？这不是偷吗？

大河说：这怎么是偷呢？这叫作废物利用，咱们不去捡，那些东西也都被当成垃圾给拉走处理掉了。

小河胆子小，问：工地上有人看着的……

大河打断他的话：谁看着？工地早就完工了，大门都锁了！

小河眼睁睁地看着大河，他没有想到大河想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办法。

大河催问着他：说句痛快话，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吧！

最后，大河从兜里掏出那五块多钱，对小河说：你看，一次就卖了这么多钱呢。人家收废品的人说了，铜丝值钱，再去，主要是捡铜丝。

小河看到大河生气了，想想，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而且，一次捡的废品能卖这么多钱，便忙点点头说：去！去！

大河和小河约好，第二天下午放学就去。大河让小河在前门的五牌楼下面找他。不见不散！

可是，放学之后，在前门的五牌楼底下，大河等了好半天，拖着两根长辫子的电车都“咣当咣当”来回走了好多趟，也没见小河的人影。大河很生气，跺着脚，骂了句：胆小鬼！不再傻等，使劲儿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自己一个人去了工地。

有了昨天的经验，大河轻而易举地找到昨天进来的围栏那个大空隙，钻进工地之后，望着暮霭中空荡荡的工地，心很快就放松了很多。

他径自向工地里面走去，他相信里面的宝贝会更多。他的判断没错，靠近已经盖好的大楼前，堆放着一座小山似的建筑垃圾，在废弃的水泥块、木板、断砖破瓦和脏土中，裸露出的钢筋、铁丝和铜丝，还有带橡皮套的电线头，像仙人掌的刺一样尖锐地伸出来。大河就像是见到了童话里藏宝山洞的大门突然为他打开了一样，让他有些兴奋。

他爬了上去，开始挑拣起来。

这一次，他想好了，别像昨天那样慌慌张张，剜进篮子里就是菜，什么玩意儿都要。这一次，他只要铜丝。

那些金黄色的铜丝在幽暗中依然闪着明亮的光，像是一条条喷吐着金色信子的蛇，总会清晰地蠕动在大河面前，让大河一眼就能够看见，让他像童话里探宝的人一样兴奋。他把捡到的铜丝塞进书包里，书包像刺猬一样乍开，铜丝的尖尖，在书包外探头探脑。他想，这一定是老天助我，知道我需要帮助，特意派来了这些铜丝，向我伸出一只只的援手……

就在大河非常得意又在想入非非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炸雷一般的声音：谁呀？谁在那里偷东西？

没有想到今天会有人，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大河跳下这座堆积废物的小山包，飞快地跑走。他相信自己的跑步速度，那人是追不上来的。

大河跑着，那人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着。两个人在工地上展开了拉锯战。大河没想到那个人如此锲而不舍，更没想到那个人好像也正经训练过一样，跑的速度和耐力都那样的强，像是故意要和自己进行一场比赛。这让大河不服气，也有些生气，然后，又有些斗气一般，看看到底谁跑得过谁！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还没有升上来，天上只有几颗稀疏零落的星星，在寒风中眨动着萤火虫一般暗淡的眼睛。黑漆漆的夜色几乎严丝合缝地笼罩着整个工地。当大河终于找到进来时围栏的空隙，要钻出去的时候，书包里的铜丝害了他，铜丝钩住了围栏，连带着整个书包也都被死死地咬住了。大河怎么拽，都无法拽出来。他舍不得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么多的铜丝，还想再使把劲儿，把它们都拽出来。

这时候，那个人追了上来，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大河的胳膊，又一把揪住大河的衣领子，像拎小鸡似的，把大河拎了起来。大河才看见，是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壮汉。

《兄弟俩》馆藏信息

书名：《兄弟俩》

作者：肖复兴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6月

页数：228

定价：29.80元

ISBN：978-7-5702-2092-2

索书号：I287.45/9089

馆藏地点：少儿借阅区；网借书库（少儿）；太图流动书车（少儿）；少儿保存本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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