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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图之声(第1262期)▏馆员讲书《世间以深为海》3-塔叙述

2023年02月21日 09: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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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撰稿人

侯书琪

太原市图书馆党办馆员


播讲人

赵婧澜

太原市图书馆数字资源部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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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塔叙述

那是一片灰扑扑的老城区,黑色的、赭色的屋脊,高低交错,覆盖倾轧,波浪翻滚。目光投过去,屋脊把一块块光折射到远处的天幕、山峦、湖泊,瞬间刺痛眼睛。

塔就站在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波浪”之上。这尊塔,记录了我对这座城市的最初印象。

在我“渡”到这座城市的漫长分秒中,呆立水边的塔,在旁人的指点下,若隐若现,塔撑起的那片天地,紧紧攫住我的目光。被时光遗忘的旧物,在水的波光浪影中,戴上一道神秘而模糊的光环。

我终于决定在一天下午出发,去看看“离得不远”的塔。我摸不准走了多长时间。夜色渐渐衰微,从纸上延伸到眼前的这条路,杂草、麻石、沙砾、坑洼,磕绊着我的脚步。抵达似乎变成一件越来越遥远的事。我一点儿都没心情欣赏远处湖面上金光万道的迷人景致,只看到宏阔的湖面像头巨兽,张开褐红色的嘴,吞掉落日,直接吐出一缕缕淡淡的墨液泼满天空。

后来被我证实,塔离我的直线距离也就两三百米,升起的浓密夜色,把塔隐匿进一片虚无之中。

你可以想象,一个少年,为了一次抵达,要走过多么繁复的心路,经历一场千情万绪的战斗。

我与塔的第一次遭遇便这般潦草地结束。长在屋脊上的塔。屋脊塔。这是我篡改的称谓。它匍匐在我记忆的丛林深处,杂草凄凄,满身孤独,蛊魅摇荡,被时光的洪流覆盖。

二十年后,我离开这座城市,挥之不去的城市影像里,众多的建筑标识、人事往来,在脑海中你起我落、熙熙攘攘,而塔的形象一直是跟随着夜色、暑热和老男人的怪举抵达的。这二十年,我也说不上有过多少次一个人或陪外来朋友看塔的经历,每一次的场景仿佛都是流动的,只有塔寂寞而淡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奇奇怪怪的人们在老街上走来走去。

谁也没有登上过塔,去眺望水的风光,塔的实心,注定它只能简单成为这座古城的一个特定坐标。

一九五六年,塔跻身“省级重点文物单位”名录,还确定了“塔东面十五米,西、北、南三方向外延伸四十米为保护范围”。这些文件上的规定,在实际中走了样。四周矮小的房屋将塔紧紧地束缚,周边与房子的距离不超过一米。这是让很多人产生塔长在屋脊之上的错觉的根本原因。

年代旧远的房子,破旧、褊狭、黯淡,有的捡拾得井井有条。有的则凌乱不堪。雨季过后,沿线房屋的石墙基座争先恐后地长出青苔,这些深绿色的生命,见缝插针,从砖缝间一丛一丛地盛开,还残留着前些时日的雨水,昔日的繁华像毛茸茸的苔藓中的蜉蝣过客,只剩下今日的冷落。塔身转角倚柱处摇曳着一丛丛蓬乱的青草,砖缝间的青苔点缀,平添了几分凄凉之感。

年过七旬的老头儿曹岳欣,喜欢坐在他阴暗逼仄的房子门口,尽其所知地跟来访的人闲聊有关塔的一切。

某一次,我路过,又钻进巷弄,塔下站着一个头发稀落的男子,他那颗略微偏大的头,安在一个矮瘦的躯体之上,给人滑稽之感。他抬着头,嘴里排列着一串阿拉伯数字。

青灰色的砖,一块块重叠,从来没有人想过要知道塔砖的真实数量,只有一个傻子。

确实没有人去认真思考过,这座塔要垒砌多少青砖。这是个多么无聊的念头。

塔一路走来,它的名字、出身、变迁,常为人们争议或遗忘。历史、传说、战乱,模糊了追证的准确性。有关塔的考据,一度让这座城市里几个热爱历史的老头儿争得面红耳赤,“晋创”“唐建”“宋造”,争议的还有塔的来历,一说是压邪的风水塔,二说是礼佛的佛塔,没有定论,唯一无法辩驳的事实是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塔本身。

与那些反复考据过的史料比照,我更喜欢口头相传的传说——从前,水妖作怪,老百姓苦不堪言,决定集资建座宝塔镇妖。附近一户人家,家人被水妖掀起的恶浪吞没,仅剩寡妇慈氏。听说要建塔,她便把多年积蓄的钱全部捐献,还日夜前往工地为造塔的人烧茶送水,人们为了纪念她,就以她的名字给塔命名。而另一个传说,说的是竣工之日,修建者提议,要让塔显灵,则需要一个童男或童女守塔育魂,慈氏之女勇敢站出来完成了生命献祭。

而如今呈现的,佛像、佛龛、铜钟、金顶早已不见踪影,被时间抢掠一空的塔,只剩下建筑最初的式样。

二〇一四年十月,也就是我离开后不久,文物管理部门开始着手整饬塔的硬伤和塔下的环境。再看到满腹心酸的塔,被锈迹斑驳的钢管包围,像困在厚茧中的蛾蛹。搭起来的脚手架,塞满了通道。

“根据搭架实测的现场观察和调查了解,发现在塔身第五层北、第七层西壁龛中均保存有完整的佛像;第四层南、北两侧第五层西侧,第六层南、西侧等,都发现有佛像残片。此次实测共发现完整的佛像三尊、基本完整的两尊、半身的三尊。这些佛像为陶质,有明显的彩绘痕迹,且形态各异。经专家初步鉴定,保存完整的三尊佛像价值较高,其时代不会晚于明代。

“尤为可喜的是,还在第四层南面和西面壁龛中发现了石刻碑文和铭文砖等重要文物,详细地记载了嘉庆二十四年维修的情况和承修人、监工、工匠和塑造二十四尊佛像人的姓名等,填补了该塔维修史中的空白。”

抗日战争爆发后日军几度摧之而未毁。一九三七年到一九三八年间,日军飞机先后在城区投弹三十多次,南津港铁路桥、柴家岭、油炸岭、乾明寺街、南岳坡、梅溪桥等地大量房屋被毁,街道几近废墟,而塔兀自岿然不动。一九四〇年,日军进城后,欲进塔寻宝却找不到塔身入口,遂采用小钢炮轰炸的办法,所幸的是除第二层塔身上留下几个小洞外依旧屹立未毁。朋友说就此事求证过一些史料和当地老人,言说一致。

老城区越来越看不到活泼的气息,像嗜睡的一群耄耋老者,天色擦黑就困倦了,而塔,也半睡半醒,无精打采。

火是塔的敌人,自古往今有多少精致的木塔毁于一场场火灾。我曾固执地想象,木塔的易腐蚀、易虫蛀、易火灾,矗立眼前的它也没能逃脱毁灭重生的宿命。

宝塔巷、上马家湾、下马家湾、羊叉街、君山巷。地名的得来与消失,已为越来越多的人所忘记,却都在塔的记忆里有着清晰的来龙去脉。

最近一次去看塔,与一场暴雨不期而遇。隔着车窗,雨水嗒嗒地冲刷着车顶、玻璃,也浇洗着塔前街上的尘灰。

塔在萧索冷清的天气,更显得老沉委顿。它哆哆嗦嗦地站在风雨中,瘦削的身体散发出更大的寒意。塔前街上的人,都习惯了这种寒碜、贫弱、世态炎凉、生老病死。塔是这城市最大的孤独者,聚集着一群彼此孤独的人。

短暂的清晰视野里,看不到平日那些闲散的人,雨水纠缠不清地织出一张大幕,一切都那么模糊地存在着——塔,依旧无限孤独地站在望不见尽头的屋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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