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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图之声(第1310期)▏馆员讲书《望江南》24

2023年04月28日 15:40:48




望江南-24.jpg



编辑撰稿人

张瑞峰

太原市图书馆多媒体服务部馆员


播讲人

张茹

太原市图书馆多媒体服务部主任、副研究馆员


思维导图


《望江南》思维导图.png



24

 

当天晚上,嘉和与罗力在吴山圆洞门会面。罗力告诉嘉和的消息,是罗力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军管会公安部在清河坊十字街头一带查到了敌台的电波频率,最后竟然是出现在忘忧茶楼附近。这个电波频率在时间上是不规律的,隔段时间,它就会冒出来捣乱。

罗力断定是在茶客群里面,但也不排除茶楼的伙计们。他半开玩笑地说:“大哥,我听说你们那里快成汉奸收容所了。”

嘉和听了,苦笑一声说:“否则怎么办?我也觉得不太合适,李飞黄半疯,政府现在也没治理他们。你让他们在大街上发神经啊,这不是给人民政府出丑吗?至于吴坤那孩子,是汉奸的儿子,父亲被枪毙了,他可没当汉奸,不该惩罚他,是不是?”

罗力这才告诉嘉和,公安局接到了匿名举报信,说忘忧茶楼里有特务活动,可能是通过吴坤向茶馆的经营者进行渗透的。

嘉和一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就明白了,这不正是李飞黄写的吗?这一手好字,娟秀细致,像女人写的一样,和他现在脏乎乎的一身实在是配不到一起。杭嘉和再怎么脑洞大开,也想不到时不时精神错乱的李飞黄竟然还有本事写举报信。

罗力看着嘉和欲言又止的样子,赶紧安慰他说:“放心,我们早就调查过了,的确是李飞黄的笔迹,可他肯定不是敌台的工作人员,背后也没有什么政治势力,这里面有不少妄想成分,所以先稳住他,别打草惊蛇。”

嘉和苦笑着说:“我倒是能够应付的。就是寄草心里挂不住,不知道你的下落,被单位除名,又不能告诉她你的实际情况,也难怪她焦虑。”

罗力很清楚,如果他能够回家,一切都迎刃而解。但他现在还不能暴露,担心寄草太随性子办事,只能安慰说:“大哥,快了快了,你让寄草放心。”

结果,还没等别人说,李飞黄就先把自己写了一封告发信的事情告诉寄草了。寄草抱着胳膊,眼睛越睁越大,吃惊地低声咆哮:“作死啊,李飞黄,你竟然还会写这种信,能这样陷害人家吗?什么可能可能可能,那不等于莫须有吗?你想当秦桧吗?你说人家地板下面有电台,你看到过吗?你有证据吗?”

李飞黄抬起头笑了起来,说:“没有。”

“没有,那你胡说八道什么,还把吴坤也扯进来,他才几岁啊,十五岁,这么小的年纪,你就想弄死他?”

“有我无他,有他无我。”李飞黄有点得意起来,目光炯炯有神。“他为什么不回家住?他们家都开瓷器店了。没他,那个店老板会到我们忘忧茶楼来吗?想都不要想!就是他牵的线搭的桥。他就那么恨我,是想赶我走!他是别有用心!”这段话说得非常有逻辑却又非常毒辣。在李飞黄歪打正着的想象中,吴坤就是一个潜伏的小特务,他家那个什么“雨过天青”瓷器店,就是一帮大特务潜伏的地方。

嘉和一听也吃惊不小,要他拿出证据来,李飞黄说:“我没有证据。那个瓷器店魏老板就是个特务。”

“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人家是特务?”

“我……我……我看到过他的!日伪手里!”李飞黄突然脑洞打开了一下,他感觉这个人他是看到过的,一张熟悉的面孔。

劝走了李飞黄,嘉和招呼寄草走开,青塘别业那个大假山上的醒亭长久未去坐了,又僻静,两兄妹就朝那上面走。

寄草边走边说:“大哥,这个李飞黄我们不能要了!”

“那吴坤也不准要!小孩子都卷到是非窠里来了,以后日子怎么过!”

“行,明天统统辞退,宁愿自己辛苦点!”

“还有,你少和那个卖瓷器的魏青辽掺和,一个工夫茶要教那么久吗?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安的什么心。”

“大哥,你怎么也俗了,魏青辽和他们挨得上边吗?他也是爱国青年,整天忙着新中国的事情,街道派出所的同志们可都喜欢他呢!你凭什么不让我和他一起做革命工作,我光明正大,还怕人家说三道四吗?”

寄草感觉到大哥是话中有话,又显得自己有点儿做贼心虚。说老实话,这段时间,杭寄草和魏青辽的确成了一对非常投机的合伙人,他们一拍即合地办了张油印小报,取了个报名叫《新茶社会》,也可以理解为“新社会的茶”。一方面,他们在这张油印小报上编辑发表种种新消息,另一方面,他们顺便也给各自的茶叶与茶器做广告。魏青辽身上有一种举重若轻的能力,这可以从他冲泡工夫茶时的一招一式感觉出来。寄草在家里有多不顺,在魏青辽这里就有多顺。

寄草感觉他有许多地方都非常像大哥,不显山露水,但一旦出头便身手不凡。他写得一手好字,油印小报上充分显示出他的修养,排版印刷样样拿手;他也很会做生意,这两年忘忧茶庄的生意一直不太好,可魏青辽售着茶器搭着茶叶,居然卖得很好。关键是做这一切,他一直就在幕后,小报上他也不署名,你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他说原来在大学时就干这个。你再问他,怎么读着大学最后却来卖瓷器了呢?他就神秘地一笑,问:“那你怎么好好地当着播音员,却突然又来卖茶了呢?”

这话触到寄草的软肋,她就一声不吭了。

“我知道我们都是这个时代大浪中的浮萍,现在又被打到一起,说不定哪天又会被一个浪头打开。”

“不说了,”他摆弄起茶具,“讨论这个话题让我难受。你想喝什么茶?大红袍、铁观音,还是凤凰单枞,我这里都有。有一种单枞茶叫鸭屎香,你愿意尝一尝吗?”

“好的,我来喝你的鸭屎香……”

……你瞧,两人都聊到这个份儿上了,有人说他可能是特务,寄草能相信吗?

嘉和在心里下了决心,可不敢再瞒着寄草了,要尽快地把罗力的情况告诉寄草。但他心里面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句话:“寄草,大哥这就把方越从宣传队里找回来,让他赶紧处理好家庭关系。然后我就给你找罗力去,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罗力是决不会去台湾的。”

 

嘉和怀着强烈的不安度过一夜。天尚未亮,他便悄悄地起身,心中念念有词:“百坦……百坦……”这是绿爱妈妈生前常常挂在口上的湖州俚语——不着急、慢慢来之意。她焦虑得团团转时就喜欢诵经一样念这二字,吉利话背后却是万念俱塞的困境。

杭嘉和深感自己丧失了掌控家族的能力,他有些茫然失措了。直到看见榻上呼呼大睡的方越,他才松了一口气。

嘉和平时很少从大门口出去,清河坊十字街头近在咫尺,却是他最少光顾的地方。一到春季,他几乎都是在翁家山小撮着家后院的炒茶间里度过的,即便回家,他也总是从边门直接迈入忘忧茶庄的后场。那里是另一个完整的世界,是属于他个人的茶世界。他在那里安全且自如,同时越陷越深。可是今天,此刻,他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想法,他要从大门口出去,去迎接一下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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