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图之声(第1548期)| 馆员讲书 《相信》2-第一章 不期而遇(一)
2024年03月27日 15:34:33编辑撰稿人·播讲人
张茹
太原市图书馆多媒体服务部主任、副研究馆员
文稿审核|张瑞峰
录音剪辑|张瑞峰
思维导图|张茹
配图设计|张瑞峰
第一章 不期而遇(一)
“我还得干大事呢!”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2019年9月30日,现在回想起来,正是在那一天,我的人生被劈成了两段。前半段的41年,我一直以为人生本该如此,上学、立业、成家、奋斗……直到坐在我面前的樊东升医生说:“应该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他说的是排除了其他疾病后的可能,但同时也将我未来的一切可能性抹杀殆尽。
这里是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神经内科,50多岁的樊医生是全国最权威的渐冻症专家。
樊医生表情严肃,他用双手在桌上比画出了一段大约20厘米的长度,然后说:“你的生存期有这么长。”随即他的左手迅速向右手靠近,两只手掌几乎合拢,中间的距离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现在还有这么长。”
这个突然的死亡通知书,让我大脑神经忘了指挥脸部该作何种表情。按照樊医生的断定,之后的两三年里,我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身肌肉逐渐萎缩,直至丧失,也包括现在僵住的面部肌肉。
怎么可能?我这辈子买彩票一次都没中过,现在这个概率只有十万分之二的病,怎么就真的落到了我头上?
其实要说突然也并不准确,算起来身体从一年前就已经持续不断地向我发出信号了。早在2018年8月,我的左胳膊就开始24小时不停地肉跳,专业术语叫“肌束震颤”。那种跳动就像电子设备在电量耗尽前一直闪烁着的红灯,提醒你及时充电或修复。但我以为自己只是疲劳过度,休息几天就好了,并没有当回事,就这样拖了半年。直到2019年2月,我也意识到这么持续的肉跳肯定不正常,才去了北京协和医院。
当时挂的是神经科的号。问诊后,医生给我开了全面的检查——抽血、拍CT(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做肌电图,厚厚的一沓检查单。我挨个检查室地跑,心里还嘀咕,随随便便门诊就花了一万多元,医院这是为了挣钱?
一个多礼拜,检查结果全部出来。我用自己粗浅的医学知识扫了一遍那些报告单上的指标数据,没发现什么问题,因为上面都是“未见异常”。拿着各种报告单再次找到医生,我满脸写着“兴师动众!你看结果,啥事儿没有吧”。然而,医生看上去并不像我这般轻松。他翻看着报告单,两分钟后,冒出了第一句话:“你这个情况……不太好。”
“什么叫‘不太好’?”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起头问了我一句:“你有时间住院吗?”
我哪有时间住院。再说,有必要住院吗?我负责着公司重要的财资管理工作,加上几家内部创业公司,每天听汇报都听不过来,不想再花费不必要的时间在其他事情上。连这次来看医生,都是助理来来回回调整了好几个会议才挤出的空当。住院,肯定没时间。
医生没表现出什么,依旧平和地说:“没时间住院也没关系。这样吧,你每两三个月来一趟,定期复查。”
我心想没事了,接过他递来的病历本塞进包里,连他在上面写了什么都没仔细看,就匆忙道谢走了出来。
按我的理解,如果真有什么病,医生肯定会开药;既然没开任何药,只让定期检查,那就等于没事。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医生之所以让我做那么全面的检查,是因为他凭借几十年的诊断经验,已经感到了我得的是很棘手的病。后来无数个夜晚,我常会控制不住反复回想当时的场景,那个我与渐冻症第一次正式碰面的场景。我一遍又一遍地想:为什么不追问到底,什么叫“不太好”,怎么个“不太好”法,问了说不定现在就会不一样。但现实告诉我,一来,对当时的我来说,这道题确实超纲了;二来,即便问了,情况似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这,正是医生不开药的原因。
从协和医院出来后,日子继续按部就班,开会、加班、布置工作、汇报讨论。2019年年初,我刚刚升级做了父亲,全家上下围着一个小家伙手忙脚乱,无暇他顾,用夫人的话说,没人管我了。我从早到晚泡在公司里,照顾孩子出不上力,只能争取尽量不添乱。
有一天夫人进我书房拿东西,在书桌上堆得半人高的文件资料后发现了我,也发现了我手边小柜子上一个已经干透了的西红柿梗儿。
“我的妈,这是放在这里多少天了?你不能把它扔了吗?”
我没反应过来:“有吗?在哪儿?什么?”
夫人又气又笑地收拾完走了出去。
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的状态,生活堪称枯燥,眼里只有工作,其他什么都看不见。而此时左臂肌肉不知疲倦地昼夜跳着,让我不得不开始“看见它”。
协和既然没有给出明确的诊断,我后来又陆续跑了宣武医院、天坛普华、北医三院,看的都是顶尖医院的大专家,有的还去了不下三四趟。检查大同小异,血抽了不知道多少管,但都无法确诊。医生的态度普遍跟协和那位医生的差不多,说得最多的就是“多休息”。问到需要做什么治疗,答复都是“不用怎么治疗”,顶多嘱咐我回家多吃点维生素。
直到有一次,天坛普华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听我说了这半年来寻医问药的过程,很干脆地告诉我:“其他地方都不要去了,你就去北医三院找樊东升专家团队,看看是不是运动神经元病。如果不是,你就没事儿,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没有说另一半——如果是,会怎么样。不过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她刚说的名词上:运动神经元病。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不会想到,这个陌生概念在未来三四年里 会成为我钻研的核心和日夜死磕的对象。
北医三院本来就是热门医院,神经内科还是他们的重点科室,樊东升医生又是科室主任,他的号自然不好挂。几经周折,我才终于挂上了他的号。
那阵子我母亲正好在北京,当天她陪着我一起去看这个来之不易的门诊,也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相对于其他医生的欲言又止,樊医生可谓直截了当,毫不客气。半年多来我一直想要有人能给我一个确切答案,那种黏黏糊糊、悬而未决的状态,足以把人的耐心磨到起球。然而当确切答案真的掉落下来时,我却被打得措手不及。
母亲站在我侧后方,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在桌子上投下一小截晃眼的光影,正如刚才樊医生比画的长度。
几秒钟前,那条光影还闪着金边,饱满热烈,现在却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了无生气。
这世界已经不属于我了。我要死掉了。
《相信》馆藏信息
书名:《相信》
作者:蔡磊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时间:2023年4月
页数:261
定价:59元
ISBN:978-7-5217-5480-3
索书号:B821-49/4410
馆藏地点:社科借阅区;网借书库(成人);太图自助图书馆;2020年之后新保存本阅览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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