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撰稿人

黄丽萍

太原市图书馆数字资源部馆员

播讲人

张茹

太原市图书馆多媒体服务部主任、副研究馆员

文稿审核|张瑞峰

录音剪辑|张瑞峰

思维导图|张茹

配图设计|郝雨欣

思维导图

如果有光，我就能看到你的眼睛（一）

1992年7月我大学毕业，那年我21岁。

我本科是学数学的，按照正常就业情况应该是去县一中当数学老师。当时县燃化局到县毕业生分配办公室要人，希望要一个懂计算机的大学生。全具的应届毕业大学生就那么几个，没有计算机专业的，分配办的人看我是学数学的，比较靠近，就把我分了过去。

县燃化局还不算最基层，我又被燃化局安排到下面的县矿山公司做安全员和统计员。当时县里面有磷矿、硫铁矿和煤矿三种比较丰富的矿藏，是偏远山区县里不多的创造财富的主力军。

作为一个科班毕业的大学生，做统计员的工作自然是不在话下，每个星期和每个月的报表我都做得一丝不苟。我很享受作为一个“工作同志”每周每月在密密麻麻的手工填写的表格下面签上自己名字的成就感。1993年我参加宜昌市化工局组织的基层统计员培训时，被安排作为基层矿山优秀统计员的代表在会上发言。

对我来说有挑战性的工作是做安全员。县里面有三个国有矿山，树空坪磷矿、高岚硫铁矿和耿家河煤矿，每个月都必须下井检查安全。

最开始每次下井都是跟着科长一起。我们下到每一个作业面，现场检查确认各项安全规程是否落实到位，每个矿需要半天到一天的时间。下井条件最好的是树空坪磷矿，矿井里的主巷道宽的地方甚至能开进去拖拉机，分巷道也基本上都可以走进去不弯腰。高岚硫铁矿的条件则要差不少，除主巷道进去可以勉强站着走以外，分巷道基本上都要猫着腰蹲着过去。

最难的是煤矿。去耿家河煤矿的第一次下井是人生中难忘的经历。

早上8点钟从半山腰的矿洞口进去，还没走到10米，就需要猫着腰了。再没走多远，就必须蹲下来走。戴着矿灯，拿着图纸，跟着科长一起到每一个作业面，几乎都是要爬着过去了。我们按照安全检查的路线，最后是从山脚下的矿井口出来，因此在井下是从上往下一个一个作业层地来检查。下到最下面的作业层途中，我们基本上是斜躺在巷道里往下倒着爬的状态，那种姿势总有一种不太使得上力气的感觉，很累，过一会儿就要歇一下。

这时在漆黑的井下前方看到几个若有若无的光点，定睛一看又好像没有，而且一会儿有一会儿无。我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不由得害怕起来。科长说小陈莫怕，那是人的眼睛。有时井下矿工们为了节约头顶矿灯的电，稍微歇息的时候就会熄掉灯。他们从头到脚都是黑乎乎的，眼睛是唯一能迎着我们的灯发出一点亮光的东西。

从山脚下的矿井口出来时，已是中午1点过了。在矿部简单地冷水冲凉后去食堂吃饭,这里的馒头比我们平常吃的要大一倍还不止，但是那天中午我就着咸菜和辣椒吃了三个。矿长说我比较秀气，因为他们的矿工普遍一顿能吃五到六个。

在矿山公司的两年时间里，我走熟了几个矿山的每一个巷道。每一次在暗黑的巷道里看到那些若有若无的光点，我就知道那是一个或几个兄弟的眼睛在回照我头顶矿灯的光。大学时一直放在床头的《平凡的世界》，此时真实地走进了我的平凡的世界。

两年后，一次意料之外的工作转变出现了。

1994年上半年，县里领导要跟随省里到沿海去招商，县里准备的十多份项目材料要翻译成英文，分管的副县长安排县政府对外经济协作办公室落实这件事。 当时在山区县里找不到几个会英语的人，于是几经辗转，县政府对外经济协作办公室的电话打到矿山公司，我从矿山上赶到县政府。稿子一共也就是30多页，我看了一下没什么难度，于是就接下了这份活儿。那天下午到凌晨2点多，我就把所有的材料翻译完了，第二天交上去后返回矿山公司上班。

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预料。先是我翻译的材料通过县里传真到市里，反馈说很好不用改，直接用了。副县长很高兴，安排县对外经济协作办公室给我发200元补助。电话通知了我三次去领钱，我再三拒绝，回复说这是矿山公司安排我为县政府做的工作啊，再说也就是一个晚上的事，绝对不适合领钱的。这事就这么放下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一纸调令下来，我被调到了县政府对外经济协作办公室工作。

在县政府经协办工作的两年多时间里，我是单位7个人中年龄最小的，也是学历最高的，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单位里最好使唤打杂的人，和最适合写材料的人。那时单位还没有电脑打字机，写材料都是用稿纸手写。曾经有一个材料，五六千字，我在3天的时间里，白天和黑夜加在一起写了6 遍。当材料终于定稿交到统一的打字店去打印的时候，单位的张阿姨跟我说，小陈我看你将来怕是要做大事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写材料的人，稿子被领导否了五次还是笑着接过来再写的人，那么厚一沓，莫说动脑壳写，就是抄五六遍也要把手抄酸了。

我本科是学数学的，虽然也喜欢文学，平时写诗写文章，但是那和单位上写材料基本上是两码事。那两年时间里，被逼着赶鸭子上架学习怎么写公文材料，这个底子在我后面多年的工作中都起到了很大作用。

两年后，我被调往县外贸局担任副局长，兼任县外贸公司副总经理。大学毕业4年，我成了一名副科级干部，这在小县城里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不光在领导中，就是在县外贸局和外贸公司几十号员工中，我的年龄也是最小的，工作中不敢拿自己当领导看。

我在外贸局副局长的任上只干了7个多月的时间。1997年团县委换届，县委书记对组织部提出明确要求，“团县委书记是全县青年的领袖，这个岗位要找个大学生”。当时全县30岁以下，已经是副科级，而且是第一学历大学本科毕业的，只有我一个人。就这样我担任了共青团兴山县委书记。

团县委书记任上两年，最耗费心力也最有成就感的事，是在1998年9月初开学后我牵头的“让千名流失学生重返校园”活动。那一年省级普及农村九年制义务教育验收在即，可是9月1日开学后，县教育局统计各乡镇报上来的数据，全县有980多名适龄应入学孩子没有到相应的学校报名上学。我主动请缨，团县委发动全县的团干部参与这项工作。县政府办、团县委、教育局、广播局四个部门组成了工作专班，我担任组长，到各乡镇去寻找这近千名流失在各个乡村角落的孩子，动员他们重返校园。

我带着一个五个人的专班，从最偏远的榛子乡开始找起。到乡镇教办拿到各个学校的名册，对照找出没有来学校报名的适龄孩子的信息，发动当地的团干部参加，我来统筹分配任务，大家一户一户地上门寻找这些孩子，弄清他们失学的原因，帮助他们解决困难，让他们重回学校读书。

我自己带头承担的是几个最远村落的孩子。找到这些孩子时，他们多已在田间地头跟着大人忙碌。晚上在这些孩子家里座谈详细了解情况，各家有各家的苦。但是主要原因只有两个，一是家庭实在困难，上学的花费对这些脆弱的家庭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二是觉得上了学也没什么用，小孩已经识字不是文盲，够用了。说服这些家长的过程是比较难的，几乎每一户都是或大或小帮助解决了一些困难，才达到让家长同意孩子重新上学的目的。

这项工作前后持续了一个多月，最终我们艰难地完成了任务，将这近千名九年制义务教育阶段应该入学而没有入学的孩子们找了回来。那年的“普九”验收，韩副县长说我们团县委立了头等功。回到县城，我和同去的广播局同事余首成一起策划制作了八集《让千名流失学生重返校园》电视专题片，号召社会关注山村失学孩子这个特殊群体，同时为全县希望工程募捐。电视片的脚本是我写的，首成本来是播音员，就由他来读。剪辑完成后进录音室录音，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读到后来我们两个人都泪流满面。

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中，跟很多曾在共青团系统工作的朋友交流，大家的共识是团的工作锻炼了两种能力，笔头能力和口头能力。因为机构无权无钱，面对的都是青少年，要做成一些事，必须广泛连接社会力量，还要有动员能力，所以文字表达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就显得很重要了。

《在峡江的转弯处：陈行甲人生笔记》馆藏信息

书名：《在峡江的转弯处：陈行甲人生笔记》

作者：陈行甲

出版社：人民日报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1月

页数：278

定价：48元

ISBN：978-7-5115-6868-7

索书号：I267.1/7426

馆藏地点：文学借阅区；网借书库（成人）；太图自助图书馆；2020年之后新保存本阅览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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