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丨太图网上读书会 · 第730期《闹城》11
2021年02月05日 16:14:30内容简介:
《闹城》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苏丹教授撰写的回忆录式长篇叙事散文集。
作者以重工业城市太原为背景,记录了其在6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生活经历,将个人成长、家庭发展与社会变迁融为一炉,具有深刻的文学性和重要的历史档案价值。苏丹带领我们用艺术家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的青春,看到真实背后的荒诞、残酷背后的温情。书中艺术作品的选择和对记忆的艺术化处理,都让人着迷。
作者在重现青葱岁月的同时,还以艺术家的专业视角回望过去,重新思考空间、城市等问题,加深读者对艺术与设计的理解;把时间融入空间,有一种时空对应的怀旧美感。书中配有多位知名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与文字参差对照,颇令人玩味。
作者简介:
苏丹,1967年生于山西,著名设计师、设计教育家、艺术策展人,北京市政协委员。曾任清华美院环境艺术设计系主任、清华美院副院长。现任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副馆长、清华大学文化经济研究院副院长。兼任中国建筑学会室内设计分会理事长、米兰新美术学院和多莫斯设计学院客座教授、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特聘教授等。
1978年,我进入初中,而此时正值中国社会发展变化的一个重要拐点。
随着初中阶段的成长,我逐步走向我的大学梦。
父亲的一位老同学张伯伯一直非常器重我,提醒父亲给我更多的关注。张伯伯的儿子大虎比我大四岁,却是我非常好的玩伴。
有天我和大虎在饭桌上的畅聊令我心猿意马,开始产生了一个非分之想——上大学!
那时能考上大学的孩子都是社区里的英雄,其事迹被人们添油加醋后到处传扬,他们的家长也总是满面春光。
如果当时我把考大学的想法说出来,一定会被周围人当作笑话,因为我糟糕的学习状态早已是众人皆知。学校里不止一个老师曾对我妈说过:“你们家苏丹,还想考大学?门儿都没有!”这话对当时的我算不上什么打击,只是社会制度和风尚的急剧转变令我猝不及防,周围同事这样的评价的确会让父母羞愧难当。
初中三年级开始后不久,一天,妈妈正襟危坐,把我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爸爸妈妈没有能力给你转学了,要想实现梦想,考上大学,就靠你自己努力吧。”这次的谈话非常简短,没有说教,没有比较、借鉴,也没有情绪化的煽动和警示,但在我心里引起的震动非常大。我突然意识到眼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要奔向自由人生,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终于通过努力,我在1981年9月,正式进入太原六中读高中,太原六中原名“进山中学”,创建于1922年9月,是一所曾经享有盛名的学校。1952年它更名为太原市第六中学,1985年又恢复原先“进山中学”的校名。
进山中学的校训中,有两条对我的人格和素质塑造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一条是强调劳动和学习的关系,另一条是提倡多样化的培养方针。于是,此后的三年中,我就得以从容不迫、拖泥带水地度过了美好的高中时光。
进山中学的校园格局体现出偏执的中轴线规划理念,一根明确的轴线贯穿了整个学校狭长的空间地带。校园地势北高南低,因此这条轴线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它起始于南临上马街的平面呈八字形的校门,校门的建筑形制采用了“三间、四墩、七楼”的砖牌楼样式,空间叙述的起始已经开始标示出这个学校执守道统的立场。
进山中学的秩序不仅仅表现在空间的组织上,更在于它松弛有度的校园管理。第一次步入校园,我最突出的感受是它的庄重和神圣。之后的学习过程中,我第一次享受到校园环境应有的秩序和安宁。这是一个可以让学生安心读书,教师认真备课,课堂上每一个人都能全神贯注的地方。
终于,三年的从容等待,三年的努力学习很快进入尾声,无论是课堂还是家里,高考的氛围越来越紧张。课堂上,老师开始圈划复习重点,甚至孤注一掷地押题,一轮轮模拟考更是把紧张的氛围逐渐推向高潮;在家里,每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都成为整个家族关注、关照的重点,家务活没有了,营养不断加强,同时,为孩子谋划未来的专业和学校成为家长们每日里最过瘾的话题。
应当说父母对我的了解还是非常透彻的。他们坚决不让我选择医科这类关乎人命大事的专业,他们一如既往地动员我选择文理兼修的建筑学,这一点我今天回想起来仍然感激涕零。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无非是想看看外边的世界,走得越远越好。而且我生性好动,最喜欢地质勘探这种漂泊动荡的工作生活状态。记得当时我写过一篇宣泄这种想法的日记,被父亲“偷看”后和我做了一次深谈,委婉地劝我把这个想法扼杀在动念之初。
高考的时候,我的考场设在离家更远的太原一中,妈妈特地借了一个亲戚在火车站附近的房子供我午休用。考试的场景就不必说了。
蔓延在考场内外的焦虑,还有骤然响起的冷酷铃声,是许多人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我也如此,时隔三十多年,那急促的铃声依旧不定期地光临我的梦境。
终于,我考上了大学,圆了自己的大学梦,从此我的人生走向了另一个世界。
1984年8月底,我背着行囊,提着爷爷当年从安徽去北京求学时用的那只黑色漆皮箱子,在父母和同学的陪送下登上了北去的列车。十二分钟后,列车路过矿机宿舍,透过车窗望去,那片灰色的楼群已经掌灯。灯火阑珊处是我曾经温暖的巢穴,那片铁路和公路之间的空地上依然有顽童的身影,但这景观中的一切都在列车的疾驰中被压扁,成为模糊的片段,甩向我身后……
在分享本书的最后,我想以我阅读本书的感受作为本书的总结。
在阅读《闹城》的这些日子里,作者苏丹的文字像是一把割裂时光围栏的刀,划开了很多工人子弟成长的记忆封印。我也不例外。
在《闹城》这本书中,除了苏丹回溯自己的年少记忆,以及奔向“大学梦”的各种努力。我还看到了很多属于时代的印迹。比如,作者笔下的“集体大澡堂”,现在基本上是以“洗浴中心”来命名,也因为名字的更换,使得洗澡这件事变得更加多元了。曾经在“集体大澡堂”中,三五成群、互相搓背的情景,也许只适合在文字或影视剧中进行时代追忆了。
还有那些大操场上的快乐,防空洞的童趣,工厂里的时光,都是封存在人们记忆中的“老照片”。这里不得不提作者笔下书写的“西马路”,这是一条连接机车宿舍和矿机宿舍的“纽带”,也是我儿时记忆中热闹的菜市场。
现在的西马路在城市规划中,变成了一条真正的交通要道,它贯穿了南北的走向,不再是以前又短又窄的一条马路。小时候,西马路正中是走人和车的路,从正中自动分开两旁的则是各式各样的卖菜小贩的摊点。我从小到大,无数次地跟着家里人在这条狭窄的马路上,购买自己喜欢的食物。
还有供应站,那里有我需要的作业本、钢笔、铅笔、圆珠笔,以及腰带、帽子、袜子,还有针头线脑和散装的酱油、醋、菜籽油。
而现在,西马路早已变得宽敞、冷清,周围早已没有了菜摊和各种小吃摊,还有人声鼎沸的场景。只剩下了来往的车辆,偶尔摁着喇叭呼啸而过的影子。那些大澡堂、供应站、小卖铺,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便利店、小吃店、集贸市场,还有路两旁灯火通明的街灯。
当然,还有作者笔下书写的电影院、俱乐部及露天电影,也早已被家庭影院和网络电影所代替。现在的人们去电影院看电影,也只是为了一种看电影的气氛和感觉,而再也没有曾经在俱乐部和露天场所看电影的那种心情。
再比如,机车工人俱乐部,这个我年少时期,看遍了好电影、好话剧和杂技团表演的场所,早已在北中环改造的时候,变成了空旷的街道。现在从旁走过,再也感受不到,那时机车俱乐部和机车厂门中间,那条狭窄的街道两旁,从绿树成荫的缝隙中折射出来阳光的温度了。
而矿机工人俱乐部也已被列为文化遗址,这个曾经每逢正月十五闹红火的地方,现在也不过是在过年过节时挂些节能的灯笼,以示节庆的气氛。
还有那些生活在厂矿宿舍的人们,还有那些厂区里欢闹的记忆,终究随着时代的发展,永恒地留存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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