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成一

国家一级作家。享有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1968年毕业于天津南开大学中文系。

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

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历任《黄河》主编、山西省文学院院长、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第六届全国委员会委员、山西省作家协会第二、三届理事。代表作有《白银谷》《茶道青红》《游戏》《真迹》等。

内容简介：

该作品全景式地再现了晋商望族的商业活动、社会关系、个人隐秘等诸般形态；对豪门深藏的善恶恩怨、商家周围的官场宦海、士林儒业、武林镖局、西洋教会都有着描绘。作品让翔实的史实依据与引人入胜的传奇故事、飘摇激荡的社会与让人牵挂的人物命运互为一体。

杜长萱给杜筠青和她母亲解释了这五厘财股的分量。

杜筠青听后，并没有去想：这也是康家给她的身股吗？她只是问父亲：“这五厘财股，能帮助你回京东山再起吗？”

父亲连忙说：“青儿，我早说了，老根在太谷，就在太谷赋闲养老了，谁说还要回京城！”

母亲也在旁边帮腔道：“我们哪能把你一个人扔下？”

下过聘礼，婚期订在腊月。比起康家之前那奢华浩荡的葬礼来，这场婚礼却是再也不能俭仆了。按照康笏南的要求，杜筠青的嫁衣只是一身西洋女装，连凤冠也没有戴。因为天气冷，里面套了一件银狐坎肩，洋装就像捆绑在身上一样。康家传话来说，这不是图洋气怪异，是为了避邪。在那个寒冷的吉日，康家来迎亲的，似乎还是那辆华美威风的大鞍马车。上了这辆马车，杜筠青就成了康家的人，而且是康家新的老夫人。而康家也并没有为了要迎接杜筠青这位新上任的老夫人，举行太繁复的典礼。杜筠青拜了祖宗，见了族中长辈，接受了康笏南子孙的叩拜，在大厨房摆了几桌酒席，这也就算是办成了喜事。

康家解释说，这是遵照了那位大居士的留言：婚礼不宜张扬。

杜筠青想着：不宜张扬，就不张扬吧，可她一直等待着的那一刻：与康笏南共拜天地，居然也简略去了。

紧接着，便是她终身难忘的新婚之夜！

杜筠青的盖首被忽然掀去了，一片刺眼的亮光冲过来，杜筠青什么也看不清。好一阵，才看清了这亮光原来是烛光。烛光也照亮了康笏南，此时的他穿了鲜亮的衣裳。他身边站着两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这个永远无甚表情的男人，就是时刻不离康笏南的老亭。杜筠青这边，也站着一个女人。似乎远处，暗处，还有别的人。

“十冬腊月坐马车，没有冻着你吧？”康笏南依然是用那种霸道的口气说着，“你穿这身西洋衣裳，好看！就怕不暖和，冻着你。”

杜筠青听了，竟然有些感动。可紧接着，这份感动便荡然无存，她的丈夫康笏南居然接着说：“你们端灯过来，我看看她的脚。听说她是天足，我真还没见过。你们把她鞋脱了，我看看她的脚。”

杜筠青被这话简直吓傻了。可这时她身边的女人已经蹲下身，麻利地脱下了她的鞋袜，托着她的脚脖子往上抬……杜筠青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冰冷的双脚，忽然像烧起来似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处躲藏，仿佛被撕去了一切，给这许多人看！

“唔，你的脚好看！天足要是这样，那真好看。”

而此时的杜筠青再也听不清康笏南说了什么，只是感到恐惧无比。她甚至不知道康笏南是怎样离去的。

她最后是被佣人的几声“老夫人”，从恐惧里呼叫出来。

“老太爷吩咐了，吃罢饭，老夫人您就歇着吧，今天太劳累了。从今往后，我伺候老夫人。”

“你叫什么？”

“老太爷喜欢叫我吕布，如果老夫人您不想叫吕布，就叫您喜欢的名字吧。”

杜筠青看着吕布对她说：“我什么也不想吃，我这里也没事了，你也去歇了吧。”

但是吕布却不走，撵也撵不走。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吕布成了她难以摆脱的影子。她总感觉吕布不像是佣人，而像是监视她的人。

而吕布唯一的主人只有康笏南一个！

杜筠青此刻特别想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这里的冬夜比家里更漫长，寒风的呼号也比城里更响亮。没有寒风呼号的时候，就什么声音也没有，寂静得让人惊骇。她想着自己不能太想念父亲，更不能太想念母亲，因为她已经不能回去了。她甚至幻想着此刻的父亲是不是还在忙于酬谢太多祝贺的宾客？

杜筠青不记得那是进康家的第几天了。这寂静的大屋忽然比平时更暖和起来，还见到更多的下人进进出出的。老亭也来查看了一次。总之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是不是康笏南他要来了？

午后不久，康笏南果真来了。

可杜筠青没有想到，也就是在这一天在康笏南的卧房里，四角分布着如吕布一样的女佣，就这样，她度过了充满耻辱的新婚之夜，成为了真正的老夫人。

这样的耻辱让杜筠青无法忍受。后来，她从吕布那里听说康笏南之所以这样做，是参照皇上在后宫里的排场！

 杜筠青听后，惊骇无比。她渐渐明白，原来这个康笏南，处处以王者自况，与外间对他传说的守信、贤良、有志、重德，相去甚远。

于是，杜筠青从做老夫人的第一天，就生出了报复的欲望。

可她很快也发现，康笏南给她居住的这处老院，在德新堂的大宅第中，简直就是藏在深处的一座禁宫。不用说别人，就是康家子一辈的那六位老爷，没有康笏南的召唤，也是不能随便出入老院的。

杜筠青感觉自己深陷禁宫一般，除了像影子一样跟随在侧的吕布，真是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康笏南总是隔很久，才偶尔来一回。

而杜筠青开始的时候，还不时走出老院，往各位老爷的房中去坐坐，想同媳妇们熟悉起来。可是渐渐的，她发现这些媳妇们始终在客气里包含了冷意、敌意，拒她于千里之外。尤其是六爷的奶妈对她更是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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