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成一

国家一级作家。享有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1968年毕业于天津南开大学中文系。

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

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历任《黄河》主编、山西省文学院院长、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第六届全国委员会委员、山西省作家协会第二、三届理事。代表作有《白银谷》《茶道青红》《游戏》《真迹》等。

内容简介：

该作品全景式地再现了晋商望族的商业活动、社会关系、个人隐秘等诸般形态；对豪门深藏的善恶恩怨、商家周围的官场宦海、士林儒业、武林镖局、西洋教会都有着描绘。作品让翔实的史实依据与引人入胜的传奇故事、飘摇激荡的社会与让人牵挂的人物命运互为一体。

孙北溟接着说：“当今天下，金融大股分为三者。一是西洋银行，一是各地钱庄，再者就是我们西帮票号。而今，依然是天下金融离不开我西帮了！我们就是想衰败，天下人也是不允许的，所以您何必过虑呢？”

“大掌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是叫你宽心的话，也是实话。”

“大掌柜，你这是叫我宽心，还是气我？天下离不开西帮，难倒西帮就能离开天下？”

“我们撤庄困守，也是坐吃山空！”

“哎，老东台，坐吃，还是有山可吃。”

“大掌柜，你要是这样糊涂，还跟我出来做甚！”

“我本来也不想出来的，今年是合账年，老号柜上正忙呢。”

“那你就返回吧，不用跟着气我了！”

“那我也得等您老人家病好了再返回吧。”

“我没有病，你走吧。老亭——”

老亭应声进来，见康笏南一脸怒气，吃了一惊。

“老亭，你挑一名武师，一个伙计，伺候孙大掌柜回太谷！”康笏南这话让老亭听了，更摸不着头脑了。他转头看看孙北溟，却发现孙北溟一脸的不在乎。

这时，康笏南又说：“听见了没有，快伺候孙大掌柜回太谷！”

老亭赶紧拉了孙北溟出来。一出来，就问道：“孙大掌柜，这到底是怎么了？”

孙北溟低声说：“我是故意气老太爷呢。”

“啊，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气他？”

“我气气他，他的病就好了。”

“你这是什么话？”

“你等着看吧。老太爷问起我的时候，你就说我不肯走，要等他病好了才走。就照这样说，记住了吧？”

老亭看着孙北溟疑惑着答应了。

孙北溟走后，康笏南是越想越生气。孙北溟今天也说这种话！他难道也是看我衰老了吗？他也以为我会一病不起了嘛？

躺倒在旅途的客舍里，康笏南心里是有些焦急的。他在心里暗暗想着：难道自己真的是老迈了吗？难道这次冒暑出巡，真是一次儿戏似的举动吗？决心出巡时，康笏南是有一种不惜赴死的壮烈感。别人越劝阻，这种壮烈感就越强烈。可是越感到壮烈，他就越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信心了。毕竟自己年纪太大了，真说不定走到哪儿就撑不住了。所以，他中暑一倒下，自个儿的内心里就有了种压不下的恐慌。

现在给孙北溟这一气，康笏南反而慢慢生出一种不服气来。心想着：哼，他这孙大掌柜平时是怎么巴结我的，原来是早看我不中用了！我还非叫他看看，我还死不了呢。

想到这儿，他问老亭：“孙大掌柜走了没有？”

“没有走，他说是等老太爷病好了才走。”

“叫他走，我的病好不了了！”

康笏南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可是更来气了：这孙北溟他不走，是想等着我死呢吧，我才不死呢。

这样气了两天，病反而倒见轻了。

听说康老太爷病见轻了，孙北溟就一脸笑意地来见他。

康笏南仍旧沉着脸说：“大掌柜，你怎么还不走，还想气我，是吧？”

孙北溟听后依然一脸浅笑：“我不气你，你的病能见轻啊？上年纪了，中点暑，我看也不打紧，怎么就不见好呀？原来就差这一股子气呢。”

“好呀，原来你是故意气我？”

“老东台英雄一世，可我看你这次中暑病倒，怎么也像那些乡村老汉一样，老在心里吓唬自己！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个鬼！我哪里吓唬自己来？”

“老东台，我跟你几十年了，还能看不出来吗？我知道，我一气你，你就不吓唬自己了，你这英雄本色呀就被我又唤回来了。”

“大掌柜，你倒会贪功！不是人家广升远的药好，倒是你给我治好了病？你哄鬼去吧！”

“哈！老东台呀！”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就把前日里两人对话中的尴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康笏南的中暑算是好了。

这一行人离开了新郑，到达许州后，就改道东行，绕扶沟，去周家口。周家口不是小码头，康家的票庄、茶庄，在周口都有分庄。

虽说越往前走，气候越炎热，但大家显然都适应了这种炎热的长途之旅。没有谁再生病，也没有遭遇什么意外。康笏南希望多赶路，就向车老板和镖局武师建议，趁夜间有月光，又凉快，改为夜行昼歇，既能多赶路，也能避开白天的炎热，结果大家都说，早就该这样了。

于是，从许州出发后，这一行人就在夜里赶路，白天住店睡觉。

这天夜里，走了很长一段路程，康笏南也觉得有些瞌睡了。但他努力振作，不叫自己睡去。

就在这时，康笏南似乎在前方看到几点灯光。

他喊了喊车倌：“车老板，你看看，是不是快到练寺集了？”

车老板跳下去，跑到路边瞅了瞅，说：“不到呢，不到呢。”

“那这灯光，是哪儿来的？”

“是什么村庄吧？”

接着车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跳上车辕，“老掌柜，连个盹也没有丢？真精神，真精神。”

康笏南还没有对答几句，倒见车倌又抱了鞭杆丢起盹来。他抬眼再看前方灯光，发现似乎比先前的灯光又多了几点，而且还在游动着。康笏南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于是定神仔细望去，发现那些灯光可不是呈现的游动的状态！

康笏南想着，这也是夜行的旅队吗？再一想，觉得不能大意。几位武师，没有一点动静，也在马上打盹吧。

康笏南想着赶紧喊醒车倌，叫他把跟在车后的伙计招呼过来。

伙计们下马跑过来。康笏南吩咐把包师父也叫来。

包世静这时策马过来：“老太爷，有什么吩咐？”

“包师父，你们又在丢盹吧？”

“没有，没有。”

“还说没有呢。你看前方，那是什么？”

包世静朝前望了望，这才发现了灯光。

“这是快到前头的练寺集了？”

“你还没睡醒呢吧？你仔细看看，那些灯火在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