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丨太图网上读书会 · 第760期《白银谷》30
2021年03月19日 16:22:02作者简介:
成一
国家一级作家。享有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1968年毕业于天津南开大学中文系。
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
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历任《黄河》主编、山西省文学院院长、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第六届全国委员会委员、山西省作家协会第二、三届理事。代表作有《白银谷》《茶道青红》《游戏》《真迹》等。
内容简介:
该作品全景式地再现了晋商望族的商业活动、社会关系、个人隐秘等诸般形态;对豪门深藏的善恶恩怨、商家周围的官场宦海、士林儒业、武林镖局、西洋教会都有着描绘。作品让翔实的史实依据与引人入胜的传奇故事、飘摇激荡的社会与让人牵挂的人物命运互为一体。
离开小食摊,三喜就说:“老夫人,你尽量少说话的好。”
“怎么了?我说漏嘴了?”
“说倒没说漏,就是你满嘴京味儿,我一口太谷话,叫人家听了,哪像姐弟?”
“又不白吃他的,他管我们说什么话呢!”
就这样,第一次乔装出游,虽然只去了一趟东寺,可杜筠青还是非常兴奋。一切都顺当,一切都新鲜。一切都是原来的老地界,可是她扮演了一个新的角色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此后,进城的路上,乔装好,先游玩一个尽兴,再洗浴一个痛快,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出太谷,往榆次、太原的官道,是必经乌马河的。
这天,车马快到乌马河前,三喜就在官道边寻了家车马店。现在,他停放车马,已经练达得多了,杜筠青也可以一声不吭,扮成有地位的女佣,站在一边看。
只要他们多付一点草料钱,小店的店主自然也不会多问一句话。
乌马河是一条小河,从太谷东南山中流出,向西北,经比邻的徐沟,就汇入汾河了。散漫的河滩长满了密密的蒲草,像碧绿的堤坝,将河水束缚了。此时正值盛夏,还是有不小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
三喜心想:这能算什么风景呢?但杜筠青寻的,就是这一种不成风景的野趣。再说,太谷也没有别的更像样的河了。
在杜筠青的指点下,她们一直走到离官道很远的地方才向河滩走近。走近河滩,河水是一点都看不见了,只有又绿又密的蒲草挡在眼前,随风动荡。
“能进去吗?”
“进哪儿?”
“穿过蒲草,到河边看看。”
“那可不敢!蒲草长在稀泥里,往进走,还不把人陷进去了?”
“你不敢,我敢。”
“二姐,那我更担待不起了!”
现在,三喜已爱叫杜筠青二姐了。在这种寂静的野外,他居然也叫杜筠青二姐。
“看看你吧。淹死我,你就告诉他们,我自己跳河死了。只怕想寻死,这河也淹不死人。”
兴致正浓的杜筠青也不管三喜说什么,只是试着往蒲草里走。踩过去才发现脚下够踏实,似乎连些松软劲都感觉不到。原来三喜是在吓唬她,于是他就放心的往里走了。
她们二人的说笑,惊起三五只水鸭,忽然从蒲草深处飞出,掠过蓝天,落向河面。
这副场景使杜筠青更感兴奋,一定要穿过蒲草,到河边看看。
但她此时感觉脚下已有了松软,三喜就说:“再往里走,小心有蛇!”
“蛇?”
听说有蛇,杜筠青心里真是一惊,但她并不全是为怕蛇。她回过头来,异样地眼神看着三喜。
“二姐你不信?真有蛇!”
“三喜,那你扶我出去吧,我还真怕蛇。”
说完,她托着三喜有力的膀臂,走出了密密的蒲草滩,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眼前的风景也已吸引不了她,此时杜筠青心里只想着一个字:“蛇!”
杜筠青记不得在哪一年了,但记得那是杜牧说过的一个关于蛇的故事。
杜牧是近身伺候康笏南的一个老女佣。其实,她也一点也不显老,看着还比吕布年轻得多,可能比杜筠青也年轻吧。她到底年龄几许,无人能知道。她为人很是有些麻利劲的。
杜牧给老东西做近身仆佣,真不知道康笏南是何用意。
这个杜牧虽为仆佣,可她却是终日伴了康笏南的人,而她这个老夫人,却是多日不得一见老太爷。而且这个杜牧居然是可以为康笏南铺床暖被的女佣!最终知晓了这种内情,杜筠青惊骇无比,激愤无比。原来老东西就是这样不纳小,不使唤年轻女佣的!可是任凭杜筠青再惊骇,再激愤,又能如何呢?她要向谁去诉说,谁又相信她的诉说呢?
就是去死,也无非落得一个命势太弱,再次验证老东西不是凡人。顶多,你杜筠青能享受一次华丽异常、浩荡异常的葬礼罢了。
况且杜筠青连死的兴致都没有,还能计较什么呢。
康笏南平时就爱听杜牧、吕布她们这些老女佣说故事。可是,那是什么样故事!因为他就只听一种故事:独守空房的商家妇人,如何偷情。
那回,杜牧说蛇的故事,一定不是第一次了。她一定是和老东西串通好了,专门一道跑来大书房,说那肮脏的故事。
这个蛇的故事原是一个商妇回娘家的路上,假装遇到蛇,结果与护送她回家的年轻长工有了私情。当时杜牧还被康笏南要求模仿那个商妇,如何遇到了大花蛇,如何失了态,如何大泄春光,真是没有半点羞耻。
接下来,康笏南逼着杜筠青在这些无耻下人的面前,如禽兽般进行同房。
在这个禁宫一样的老院里,是没有羞耻的。因为老院里的人都相信,皇上的后宫就是这样,似乎那是一种至高的排场。
可是杜筠青受不了那康老太爷那刻意安排的令人羞耻的排场!
她惧怕那种排场。在做禽兽的那种时刻,她就是在受酷刑。没有退路可走的她,只能把自己冰冻了,从身体到内心,冰冷到底。康笏南不止一次说她像块冰冷的石头。还问她:你的西洋味哪里去了?
杜筠青早已明白,老东西看中她的西洋味。她也不只一次的在心里呐喊:父亲呀父亲你这是做了一件什么事啊!当初带着女儿到处抛头露面,就是为了用五厘财股,将她当禽兽出卖了嘛?
无数个羞耻的日夜之后,杜筠青想:老东西说对了,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冰冷到底,你永远也不用想焐热了。这三四年,老东西总算是明白,我是块焐不热的石头。所以,他很少来大书房了,也不再喜欢杜牧给他说故事了。他也该老了!
可是我呢?我杜筠青还能有故事,我还算是年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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