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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书 ▏太图网上读书会·第797期《青霉素》15

2021年05月11日 15:5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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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尹学芸,1964年生,天津文学院签约作家,已发表各类文学作品300多万字。2017年,中篇小说《士别十年》获得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2016年,中篇小说《我的叔叔李海》(原名《李海叔叔》)位居首届《收获》文学排行榜•中篇小说榜靠前,是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备受瞩目作品之一,被评为《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很好作品;2015年,凭借小说《玲珑塔》获得首届林语堂文学奖。另曾获首届梁斌文学奖、孙犁散文奖等。


内容简介:

《青霉素》是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尹学芸创作的中篇小说集,是我社“有度美篇”系列之一,收入《青霉素》《东山印》《补血草》《灰鸽子》《四月很美》五篇作品,通过描写发生在埙城、罕村的市井生活、家庭琐事,关注当下现实生活,从乡村到城市,从知识分子到官场,勾画出丰富的乡村人物图谱,将人性的幽暗娓娓道来,从乡村的世事变迁中,叙述乡村的人情变化,表现普通人的苦乐悲欢。可以说,这些人物的生活、命运是当代社会现实的缩影,读者可以从中看到当今中国的社会现象、人生百态、人物命运和时代变迁。




那一夜的难堪留在了四虎奶奶的记忆里,我们三个人或多或少的记住了些什么,又忘记了些什么,似乎又是想忘记些什么,却又不得不记住了一些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孩子都走了,场院里只剩下了四虎奶奶一个人,他们居然把四虎奶奶用草绳绑了,扔到了麦秸垛就回家去吃饭了。那天夜里天突然有些凉了,四虎奶奶窝着身子倚紧麦秸,天地万物都安静着,那个时刻曾经她讲过的那些故事里的鬼怪妖魔,一起向她挤眼,四虎奶奶本不是个胆小的人,但那一夜却把她的胆子吓破了。她使劲把头往麦秸深处扎,可是那种好闻的甜香气息一点都不能挽救她。夜色越来越浓,四虎奶奶也越来越绝望,她甚至屏住一口气想一下死了算了。这时场院里传来了脚步声,四虎奶奶不敢抬头,她很怕来个红毛绿鬼,只听那人说:“你还在这儿吧?”四虎奶奶听见是人声赶紧答应了,借着灯光她看清了这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人,摸索着给她解开了草绳。

女人说:“这大洼里有狐狸,夜里不安生,你去我家睡一晚吧,明天一早再到这里来,我把你再绑了,你同意吗?”四虎奶奶赶紧说:“同意。”女人接着说:“我家里还有粥,还有烙饼,你好歹吃一口,这一天怕是饿坏了。”就这样四虎奶奶跟着女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走,一路上这个女人一直也没有问四虎奶奶到底有没有偷衣服,仿佛四虎奶奶跟那件事一点也不相关。

转天天还没亮,四虎奶奶先醒了,她摸索着出了门,找到了那片场院,把草绳披挂在身上,又扎进了麦秸垛里,四虎奶奶想那个女人是好心,咱可不能连累了人家。

天亮了,大辫子姑娘先来到了场院,她问四虎奶奶为啥没逃走?四虎奶奶不像昨晚那么可怜了,也许是那个女人对她的好,让她有了硬气。她硬气地说:“我不是贼,我不逃走。”大辫子姑娘却说:“你不是贼是啥?那件水红衣服到底在哪儿?我明明叠好了放在歪脖树下,只有你和那两个丫头在那捡麦子,你说不是你偷的,还会是谁偷的?”

这大辫子姑娘在内心给四虎奶奶定了罪,所以潜意识里她认为四虎奶奶就是偷她衣服的贼,这个认知让她的脑子怎么样也转不过弯了。四虎奶奶眼睛转了转,她很想对大辫子姑娘说,也许是狐狸把衣服叼走的。可是歪脖树下那一滩红,突然晃了四虎奶奶一下,那红仿佛会流动,一下子就把四虎奶奶的记忆填满了。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而且不断地重复着:当时俊以在那里乘凉,俊以在那里乘凉,俊以在那里乘凉。想到这件事儿,四虎奶奶一下子弱了音,她仰头看着大辫子姑娘,结巴着说道:“你——你在周围找找,是不是有人埋起来了?”一听这话,大辫子姑娘忽然尖叫着冲撞过来,撕扯着四虎奶奶说:“贼,你个死贼。我的的确良,埋起来衣服就糟蹋了,死人才把衣服埋起来。天哪!你这是在咒我呀。”

时间流逝,很多事情也如当时那颗歪脖树下的小红花一样,被土掩盖了真实的模样。

我去单位上了几天班,再回来时村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母亲神秘地告诉我,俊以妈的脑子像是出问题了,她总是在没人的地方捡地上的菜叶吃,还一个人唱小曲。我问唱的啥,母亲说唱的是《秦香莲》,不光唱还有身段,带比划着呢,差点没把她儿媳妇四翠气死。我想着俊以妈的儿子并不孝顺,她的儿媳妇也并不孝顺。于是我说气死算了。母亲说你这是啥话?我转了话头,问四虎奶奶咋样,我上班的时候没有哪天不惦记。母亲说:“四虎奶奶被张德培推回来时还好好的,可到家就不行了,一阵明白,一阵糊涂。前几天喊你爸的名字,这两天喊俊以,她都多少年没看见俊以了?喊俊以干啥呀?”我听后心里一动,这段玉春是挑起了四虎奶奶的心病,她说四虎奶奶年轻的时候偷衣服,可那件事确实与俊以有关。

母亲说:“你可别多事啊,四虎奶奶都那么老了,也该糊涂了。”

“她可不糊涂。当年的事还在她心里窝着,留着隐性。段玉春一点着,大概就爆炸了,爆炸的结果是四虎奶奶把自己炸糊涂了。”

我接着问母亲,“当年她被嘎拉村扣下的事儿,您还记得吗?”

“咋不记得?她被你四虎爷爷接回来,头上扣着大草帽,一整天不出屋,转天晚饭以后来了咱家,就靠门框站着,让她坐也不坐。咱家人正在炕上吃饭呢,四虎奶奶就对你爸说,队长,那件衣服不是我偷的。你爸听了不以为然,说我原本也不相信你会偷衣服,那个嘎拉村指甲盖大,他们的东西值得咱偷啊,偷,那是高抬他们。”

四虎奶奶听了脸上就落了泪,扭身就走了。往事像珠链串成了串,越来越清晰。我给小葵打电话,我说你来罕村吧,小葵问我有啥事儿,我说你来了,我再告诉你。小奎接着问,你小说写到哪儿了?我却回答她说,四虎奶奶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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