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 ▏太图网上读书会·第859期《兄弟》13
2021年08月05日 11:07:15内容简介:
讲述了小镇重组家庭中的两兄弟李光头和宋钢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和改革开放初期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凸显了人性之爱与活着之间的坚实关系,它从特定的历史苦难中发现了爱的宽广、无私与无畏。
作者简介:
余华,1960年4月出生,曾经从事过5年的牙医工作,1983年开始写作,至今已经出版长篇小说4部,中短篇小说集6部,随笔集4部。主要作品有《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在细雨中呼喊》《兄弟》《第七天》等。作品已被翻译成35种语言,在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俄罗斯、日本等37个国家和地区出版。曾获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1998年)、法国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2004年)、法国国际信使外国小说奖(2008年)、意大利朱塞佩•阿切尔比国际文学奖(2014年)等。
宋钢经常拿出那张他和林红的合影仔细端详,这张合影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是宋钢的精神支柱,半年以后宋钢就不敢再看了。他只要看到照片上林红的微笑,就会坐立不安,就会情绪冲动地想立刻回到刘镇。于是在后面的日子里,宋钢把这张合影压在了箱底,努力让自己忘掉它。
宋钢无限思念千里之外的林红,他做梦都想立刻插翅飞回刘镇,可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到钱,他忧郁地觉得回到刘镇的日子越来越远了。
此刻的林红和宋钢分别一年多了,她形影相吊,早晨骑车出门,傍晚骑车回家,本来窄小的屋子,宋钢走后让林红觉得空空荡荡了,而且无声无息。
自从宋钢打来第一个电话后,林红就经常在傍晚时分站到门口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公用电话,可是宋钢的电话总是遥遥无期。
这时的林红心里充满了委屈,对于烟鬼厂长的无数次骚扰以及让她下岗的威胁,林红不知道悄悄哭了多少次。宋钢来电话的时候,她几次想把自己的委屈告诉宋钢,但最后却又咬咬牙把话咽了下去。
林红站在傍晚的门前时,经常看到李光头坐在桑塔纳轿车里,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望着黄昏里远去的轿车,林红心里百感交集,往事历历在目:年轻的李光头和年轻的宋钢,一高一矮形影不离地走在刘镇的大街上。林红万万没有想到二十年后,两个人的命运如此不同。
宋钢离家的一年多里,李光头遵守他的承诺,每隔半年都往林红的银行账户里打进去十万元,除去给宋钢治病花去的两万多元,剩下的二十七万多元,林红没有动用一分钱。那是宋钢治病的钱,也是宋钢的养老救命钱,林红知道宋钢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她担心有一天宋钢空手而归。她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针织厂,迟早也会下岗失业,她就更不敢动用银行账户里的钱了。她曾经在那些服装店流连忘返,看中过很多适合自己的服装,可是她一件也没有买下。
只要看见林红站在家门口,李光头的桑塔纳轿车每次经过时都会停下来,按下车窗玻璃问林红:宋钢回来了没有?有一次李光头打听了宋钢的消息之后,突然关心地问林红:
“你还好吗?”
李光头突然一句温柔的问候,让林红心里一颤,眼泪夺眶而出。
坐在轿车里的李光头看到林红哭了,立刻停下车,急匆匆地跑过来,问林红:
“宋钢出事了?”
林红摇了摇头,她第一次说出了心里的委屈,她擦着眼泪哀求李光头:
“你能不能跟我们厂长说一声,让他放过我……”
李光头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对林红说:
“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以后你就可以放心了。”
三天以后,县政府来人宣布撤销了烟鬼厂长的职务,理由是针织厂连续三年效益下滑。烟鬼厂长灰溜溜地走出了工厂的大门。
新来的厂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红从车间调到办公室工作。新厂长每次见到林红,都是笑脸相迎,还悄声告诉她,若是不喜欢现在的新工作还可以换,针织厂所有的工作她可以自由挑选。
林红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里感慨不已,对自己如此艰难的事情,到了李光头那里如此简单。这时的林红对李光头已经充满了好感,她觉得自己过去那么讨厌李光头,实在是没有道理。
后来的日子里,林红站在门口的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在等待宋钢的电话,还是在等待李光头的经过。
两个月之后,李光头一下子买进了两辆新轿车:白色的宝马和黑色的奔驰。李光头声称要融入大自然,白天坐白宝马,黑夜坐黑奔驰。这是刘镇最早来到的高级轿车。
这天傍晚,林红独自一人吃过晚饭,又独自一人站在门前的时候,李光头公司的下属扛着一卷红地毯来了。在林红满脸疑惑的目光里,红地毯从林红的家门口一直铺到了大街上。林红和四周的群众都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在群众的惊叫声里,西装革履的李光头手拿一枝红玫瑰,带着他的白色宝马和黑色奔驰,来到了林红的面前。
茫然无措的林红,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被李光头牵着手,先后坐进了白色宝马车和黑色奔驰车,融入了大自然。
李光头就像他当初自己声称的那样,在什么地方跌倒的,就在什么地方爬起来,如今壮志已酬。
发财梦破灭的宋钢,终于在一个秋风扫落叶的黄昏里,带着他东奔西跑辛苦挣来的三万元钱回家了。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空空荡荡的家、冰冷的床铺和一个晴天霹雳。
宋钢心如刀绞地度过了艰难的七个白天和六个夜晚,他的脑海里杂乱无章,一个是他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弟,一个是他挚爱永生的妻子,他没有勇气去想,因为他害怕,他惟有独自泪流满面。
混沌了七天之后,宋钢的思维终于清晰了。当初李光头、林红和他之间的情感纠葛历历在目,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宋钢终于明白了,林红不应该嫁给他,而应该嫁给李光头。这样一想,宋钢感到释然了,仿佛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他一下子轻松起来。
豁然开朗的宋钢给林红和李光头留下两封感人肺腑的诀别信之后,毅然决然地告别人世了。
林红把宋钢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也哭了一遍又一遍。看到枕头下面宋钢用旧报纸仔细包好的三万元,那一刻她差点昏厥过去,她知道,这里面的每一张钞票都浸透着宋钢的血汗。
当宋钢的遗体被推进火化炉时,林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在心里对化成灰烬的宋钢说:
“无论我做过什么,我一生爱过的人只有你一个。”
李光头也把宋钢的信读了好几遍,他每读完一遍就扇自己一个耳光,然后痛哭几声。
和宋钢遗体告别后,李光头泪汪汪孤零零地走出火化场,他可怜巴巴地念叨着:
“我现在是个孤儿了。”
曾经雄心勃勃的李光头,从此一蹶不振,退出了江湖。
举目无亲的李光头,坐在他卫生间的镀金马桶上,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飞离地球,像宇航员那样遨游太空,他要把宋钢的骨灰盒送上太空轨道。
他时常想起宋钢,想起宋钢遗书里最后那句话:
“就是生离死别了,我们还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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