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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书 ▏太图网上读书会·第962期——《主角》5

2021年12月28日 10:3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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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撰稿人

张慧玲

太原市图书馆研究辅导部馆员


播讲人

邵丹

太原市图书馆古籍部馆员

 

作者简介

陈彦,当代著名作家、剧作家。曾创作《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西京故事》等戏剧作品数十部,三次获“曹禺戏剧文学奖”“文华编剧奖”,作品三度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五次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创作长篇电视剧《大树小树》,获“飞天奖”。著有长篇小说《西京故事》《装台》《主角》。《装台》获2015“中国好书”、首届“吴承恩长篇小说奖”,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主角》获2018“中国好书”、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和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内容简介

《主角》是一部动人心魄的命运之书。作者以扎实细腻的笔触,尽态极妍地叙述了秦腔名伶忆秦娥近半个世纪人生的兴衰际遇、起废沉浮,及其与秦腔及大历史的起起落落之间的复杂关联。


从乡下演出回来后,大家都等着团上放话,让易青娥回到学员班当演员呢。谁知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动静。易青娥还是那么听话。除了排戏、烧火,好像也没有别的事可干。         

就在《杨排风》排得正得劲的时候,米兰老师结婚走了,她舅胡三元提前出狱也回来了。

没过多久,一直讨厌易青娥的黄主任调走了,原先的副主任朱继儒当了县剧团的一把手,团长书记一肩挑了。朱继儒团长一上任,先开会决定了五件大事。其中一件就是把易青娥从炊事班,临时调到演员训练班工作。

易青娥终于能完全投入到《杨排风》的排练了。

所有配角、兵丁、龙套,也都是团上通过会议宣布的。谁再迟到早退,就要处罚,就要扣工资了。苟存忠老师说,过去排练,那叫“黑人黑户”。现在总算给“烧火丫头”混了个正式户口。排练进度是明显加快了。可是谁来敲《杨排风》?郝大锤?水平根本不行。  

连易青娥都没想到,她舅还真让那四个老艺人给撺掇回来了。她舅胡三元就像别到干滩上的鱼,突然被扔回到水里一样,跟忠、孝、仁、义四个老艺人,没明没黑地,硬是把《杨排风》“盘”成了“一条浑龙”。眼看着这条“龙”,就有形、有气、有神,点睛地飞腾了起来。

大年初一晚上,《杨排风》一经推出,立马引起了不比当年剧场大爆炸一样的轰动效果。

宁州剧团一下给火起来了。

尤其是易青娥,连自己都没想到,一个戏能有如此大的魔力。她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成宁州县的大名人了。

宁州人看过好戏,但没看过这样好的戏。都说演杨排风的易青娥不仅武功好,而且扮相也好,唱得也好,是剧团好多年都没出过的“人梢子”了。不几天,满县城就风传开了易青娥的各种故事。

戏是越演越火了。尤其是县上开“三干会”的干部们看后,几乎在全县都炸了锅。都要求正月十五后,到他们那里演出。县上几个领导,也不停地大会小会表扬着剧团。问剧团还有什么困难。朱团长就把书记、县长领到学员宿舍看了看。一个宿舍住几十号人。连书记、县长都没想到,剧团住宿这么困难。书记还主动问,演杨排风的那个女子住在哪里,我们看一看去。朱团长开始还不敢把领导朝灶门口引,害怕挨批评呢。可一想,觉得也许是好事,说不定还能解决一些大问题呢。他就把领导引到易青娥住的灶门口去了。书记看完,半天没说话。县长也不知说啥好。

书记问易青娥:“你一直就住这里?”

易青娥点点头。不过她急忙又补了一句说:“住这里挺好的,冬天还暖和。”

书记拍了拍易青娥的头说:“孩子,你给宁州争光了呀!我们不能让你住这样的地方啊!”

随后,县上就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县医院整体搬迁新址后,留下的老房子,一次性给剧团划拨二十间,以解决剧团年轻职工的住宿问题。这样,易青娥就算彻底搬出灶门口了。

紧接着,剧团又被县上安排下乡巡演了。

那是一个偏僻的村子。听说剧团演戏不要钱,村上一个年轻人,就煽动朱团长,说无论如何,都要去他们那儿演一场《杨排风》。

年轻人说,戏太好了。他们村子自古以来,就没正经唱过戏。要是县剧团能去他们那儿唱一回戏,让他给剧团一人磕个头都行。

第二天一早,剧团人就朝梁上走。村上来了两个领路的娃,一问,一个十一岁,一个才九岁。易青娥觉得特别亲切,就一直紧跟着。翻过一座梁,她问还有多远,他们说快了。翻过一座梁,又问有多远,他们还是说快了。六十几号人,从早上九点出发,直爬到过了中午十二点,问娃,还是说快了。可朝前看,除了山梁,还是山梁,连一点烟火气都寻不见。大家直走到下午四点多,才见一个庄子在一片紫竹林后露出头来。娃才说,过了这个庄子就到了。也的确是过了庄子就到了。可到了地方,几乎没有一个人再动弹得了。一打问,从乡政府爬到这架山垴上,整整三十里地。

戏演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有人就建议,是不是把戏“夭”一些。

“夭戏”,在行当里,就是谁家要是招待不好了,或者遇见大风、雨雪天气了,拣不重要的地方,甩掉一些,把主骨架保留住,让观众基本能看懂就行。只要不是老戏迷,一般也是看不出来的。

易青娥看大雨下着,没一个退场的,就想到自己小时候跑十几里路看戏的事:哪怕下着雨,下着雪,双脚冻得跟发面馍一样,仍是生怕戏短了,戏完了。唱戏的一走,天地就冷清下来了。她就坚持着,硬是浑浑全全地把整本戏撑下来了。舞台顶上的篷布,兜不住雨水,一股一股地朝台上泼洒着,把土台子冲得溜光溜光的。好几个演员都滑倒了。有的就把难度稍大些的动作,自然减掉了。可易青娥虽然几次滑倒,但始终坚持着导演最初的要求。底下观众就不住地给她鼓掌、喊好,直到她完成最后一个动作。

豹子沟垴村虽然只有七十几口人,加上邻村的,也就一两百观众。可那天在雨地中,他们始终不变的坐姿,还有那响彻山坳的呐喊声,几乎影响了易青娥一生。

她领悟到,唱戏是不能偷懒的。人可能在偷懒中获得一点快活,但却会丢掉更重要的东西,也会丢掉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那天,易青娥第一次获得观众给她披的被面子。那被面子,是老村主任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用的,他竟然心甘情愿地拿出来披给了她。老村主任说:“我一生没看过这好的戏,也没见过这样卖力的演员。我们要都像易青娥这样演戏、做事、实诚,豹子沟垴的日子,早都过到人前去了。可惜我们一直都在摆花架子,把好日子折腾完了。”

接他们去演出的那个年轻人,带着村里几十号人,一直把剧团送到下一个点。他们一路逢人便说顺口溜:

看了《杨排风》,

没酒没肉也精神。

看了易青娥,

不吃不喝能上坡。

那天在路上,她舅跟她说了这样一席话:“娃呀,唱戏就要这样,不能亏了自己的良心。为啥好多人唱不好戏,就是好投机取巧,看客下面。看着眼下是得了些便宜,可长远,就攒不下戏缘、戏德。没了戏缘、戏德,你唱给鬼听去。‘夭戏’是丧戏德的事。尤其是‘夭’了可怜人的戏,就更是丧大德了。”

这一路巡演下来,一共进行了两个多月,演了五十多场。走遍了宁州县的山山水水。风里雨里,泥里水里,再苦再累,易青娥都没“夭”过戏。也没降低过任何演出标准。

她的演技,她的风采,她的艺德,她的美貌,就被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得到处都是。

几乎每到一处,都有人把她围得水泄不通。有的地方,还得派出所出面维持秩序。

每演一场,也都有人给她披大红被面子。有的地方,一披就是好几床。在她最后回团的时候,竟然收获了七十多床。她给去的人,每人都分了一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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