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 ▏太图网上读书会·第967期——《主角》10
2022年01月04日 17:29:40编辑撰稿人
张茹
太原市图书馆多媒体服务部馆员
播讲人
邵丹
太原市图书馆古籍部馆员
作者简介
陈彦,当代著名作家、剧作家。曾创作《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西京故事》等戏剧作品数十部,三次获“曹禺戏剧文学奖”“文华编剧奖”,作品三度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五次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创作长篇电视剧《大树小树》,获“飞天奖”。著有长篇小说《西京故事》《装台》《主角》。《装台》获2015“中国好书”、首届“吴承恩长篇小说奖”,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主角》获2018“中国好书”、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和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内容简介
《主角》是一部动人心魄的命运之书。作者以扎实细腻的笔触,尽态极妍地叙述了秦腔名伶忆秦娥近半个世纪人生的兴衰际遇、起废沉浮,及其与秦腔及大历史的起起落落之间的复杂关联。
从秦腔历史看,任何创作,其实都是集体所为。是一代又一代人对一个故事、一场好戏、一段唱腔、一句道白、一个动作,甚至一个锣鼓点的反复敲打研磨,才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的。就连关汉卿、汤显祖、孔尚任写的戏,也是故事流传经年后,被他们炼化成文。再由一代代艺人流血淌汗、增砖添瓦,才磨砺成了数百年闪亮不熄的舞台珍珠。没有人可以越过前人的肩膀,突然为自己树起一座高耸入云的纪念碑。
这一次,薛团是拿出了玩命的精神来重新打磨《狐仙劫》的。他不仅请秦八娃对剧本做了必要的修订,而且在表导演、作曲、舞美,甚至包括服装、道具、化妆上,都做了全面提升。
他要求哪怕一招一式、一个眼神,都要在传统的框范中,找到现实感情的合理依据。不要为传统而传统,为技巧而技巧,为表演而表演。要让内心外化出程式,而不是用程式遮蔽内心。既要让观众欣赏到传统的绝妙,更要让观众看到活在当下的生命精神律动。
他是要通过“精确化”,来克服秦腔那些严重脱离剧情,哪怕把脑袋唱得缺血缺氧,只要观众掌声不“给劲”,不“炸堂”,不“掀顶”,都死不停止拖腔、甩腔的坏毛病。
这次演出,果然各方一致好评如潮。大家共同的认知是:秦腔新时期真正的原创经典诞生了。
在米兰的邀请下,《狐仙劫》剧组登上了百老汇的舞台,并且大获成功。第二天,美国很多媒体都报道了中国最古老剧种秦腔在百老汇的演出盛况。忆秦娥的剧照,甚至都有媒体是用整版推出的。
忆秦娥百老汇演出归来后,一些秦腔戏迷吵吵着要给她操办个“忆秦娥演出月”。不仅戏迷们这样炒作着,薛团长也觉得这样办挺好。就这样,由省秦牵头,八方参与,研究着、策划着,硬是把事情越闹越大了。活动的冠名,升级成了“秦腔金皇后忆秦娥从艺四十年演出季”。
薛团觉得,“秦腔金皇后”这几个字,有点刺激人。搞不好给忆秦娥带来的会是负面影响。
秦八娃认为,集中展演是好事,忆秦娥身上能背这么多戏,那是真正能担得起名角旗号的。可“秦腔金皇后”的名头是绝对不能用的。用了,就把忆秦娥给彻底撂治了。这应该是后人,或者民间的自由评价。而不能弄成有组织的“吹牛不上税”。
为这事,薛桂生和秦八娃一道去找了忆秦娥。秦八娃把话说得很严重。可忆秦娥还是像以往那样傻乎乎地笑着,好像还不太理解这个严重性。她觉得,反正也不是她弄的,挂啥名头,都是为了让她好好唱戏。她就只在家安静地准备戏就行了。
薛桂生又带着秦八娃,去见了几个铁杆戏迷,再次阐明了他们的观点。可这帮戏迷,摊血本包租三个月的剧场,还给了剧团一定的演出费,就自是要做主了。
果然,在“演出季”开始不久,一种负面声音就迅速发酵,跟帖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了。这是一次对忆秦娥私生活全面攻击的总爆发,光有名有姓的男人,就给她罗列了二三十个。虽是以“某”代替真人名字,但在圈内却是众所皆知的。由忆秦娥的私生活,说到她“走穴”“唱茶社戏”的艺德问题。更有甚者,说忆秦娥是用纳税人的钱,尤其是省秦一百多号人的“血泪”“尸骨”,“包养”“滋生”出来的秦腔“蛀虫”“戏霸”“怪胎”。
薛桂生和秦八娃到忆秦娥家里时,忆秦娥躺在床上,两眼正直勾勾地淌着泪。
秦八娃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不紧不慢地说:“秦娥,我知道这时劝啥也没用。还别说你是个女的,是公众人物,是秦腔明星。就是我这个乡下打豆腐、写唱本的糟老头儿,被人这样铺天盖地地辱骂着、诽谤着,也是受不了的。可话又说回来,人家不拿你开刀,不拿你出气,不拿你娱乐,拿谁玩能有这个效果呢?你首先得想开,你获得了那么大的声名,也是应该有些驳杂的。何况这次从艺四十年演出策划,也的确有漏洞。”
“当然,这都不怪你。大家说你傻,你还不喜欢听。其实你就是傻。正因为傻,你才成就了这大的事业;也因为傻,你才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有时甚至是狼狈不堪。可你对秦腔事业的贡献,是谁也抹杀不了。你所达到的艺术高度,也是人人心里再明白清楚不过的事。”
“你太优秀,就遮住了别人的云彩,挡了别人的光亮。人性之恶,恨你不死的心思都有,何况是口诛笔伐。这还是给你留着一条命的弄法呢。何必去想,又何必去与还搞不明白的敌人计较呢?如果你因此而痛苦、战栗,甚至消沉、退却,那岂不是正中人家的下怀了?”
“听我一句劝,天地自有公道。相信派出所会为你查源头、鸣不平的。我知道你很痛苦,很难过,但你别无选择。你还得好好唱戏。只有好好唱,唱得比过去更好,更精彩,才有可能让这场危机化解过去。要不然,会有更多不理性的声音,把你放到‘绞肉机’里,彻底绞杀掉的。”
“记住:能享受多大的赞美,就要能经受多大的诋毁。同样,能经受住多大的诋毁,你也就能享受多大的赞美。你要风里能来得,雨里能去得,眼里能揉沙子,心上能插刀子,才能把事干大、干成器了。哭一哭就得了,晚上还得登台唱戏。秦娥,这就是我来找你要说的话,听不听都在你了。”
忆秦娥突然拉过被子,捂住头,号啕大哭起来。
薛桂生悄悄给秦八娃竖了个大拇指。
晚上演出前两个小时,忆秦娥来化妆室了。她眼睛明显是虚肿着。这天晚上,甚至连平常不帮忆秦娥的人,都在她换服装、抢场、赶场时,帮助起她来。这让她感到了一种少有的集体温暖。
忆秦娥从艺四十年演出季,算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她回避了所有采访宣传,就只当平常演出而已。四十多场戏,让观众,尤其是“忆迷”,过足了瘾。自己内心,却是始终处于一种恐惧与隐痛中。
在活动持续降温的同时,有关方面的调查,却一直在升温。查到最后,把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到了省秦内部。
有一天,派出所乔所长突然把她叫去,有些神秘地告诉她说:“所有线索,最后可能都指向了一个人。”
“啊?谁?”她问。
乔所长说:“楚嘉禾。她背后还有人,有写手,有推手。这些文章、短信,大概出自两三个人的手笔,但都与楚嘉禾有关。还得进一步侦查,获取强有力的证据。但网已收小。”
忆秦娥半天没有说话。大概过了许久,她十分镇静地说:“算了,乔所长,不要查了。”
“为什么?”乔所长有些不解。
“不为什么,我已经厌倦了。对于我来说,澄清也是没澄清。越解释越模糊,越反馈越令我憎恶。还是不说的好。一切都让它就这样过去吧!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任何害我的人,我也不想知道。我也不愿意看到,他们经受比我心灵的伤还惨痛的惩罚。”
她有种身心疲惫感。也有种百无聊赖感。自己还能干什么呢?只有唱戏。好好唱戏。唯有把生命全都投入到练功、排戏、唱戏中,才感到自己是没有伤痛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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