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 ▏太图网上读书会 · 第1028期 ——《美的觉知》4-荷兰盘的诞生
2022年03月30日 10:21:04编辑撰稿人
侯宝珠
太原市图书馆报刊部馆员
播讲人
黄丽萍
太原市图书馆数字资源部馆员
作者简介:
安藤雅信,生于20世纪50年代,日本陶作家,茶人,“百草艺廊”经营者,生活工艺代表人物。1981年毕业于武藏野美术大学雕刻系,三十岁之前接触大量西方美术及造型理论,并将其付诸艺术实践,还曾以现代作家身份活跃于文坛,是日本当代著名陶艺家。
内容简介:
《美的觉知》饱含安藤雅信对世间美的形式的体验、叩问与思考。茶道、雕塑、建筑、书法、古董、时尚、音乐……身为陶作家的安藤,超越传统陶艺与现代美术的局限,积极从其他艺术领域吸取灵感,获得敏锐的觉知力。他试图梳理东方艺术的源流,将“清贫”的禅修精神与大道至拙的东方美学融入到自身创作中,以此姿态与西方主导的主流审美相抗衡,收获生活之美、自然之美、设计之美、东方之美。
荷兰盘的诞生
人们对于新婚生活总会有许多期待。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变化是一日三餐,每天餐桌风景的变化都是暗藏的浅喜。座位的顺序和餐盘器皿的使用都能透露出一家人生活的感觉,这是生活里我想要珍视和认真对待的部分。
我的新婚正值日本泡沫经济崩盘期,人们的消费者意识开始产生,并逐渐重视素材本身,也出现了能应对多国料理形式的简洁餐盘。
此外,餐桌的样式也从原来摆放在榻榻米、地毯上,变成放在地板上。这样一来,摆放在餐桌上的器皿和餐食的礼仪也必然发生改变。
餐桌配置的合理化改变,导致大餐盘上盛装几种料理,然后以小碟分餐自取的用餐形式出现,进而能够盛装多种料理并有盛放美感的中性设计大皿应运而生。
我也想制作一件适合在自己的餐桌上使用的餐盘,我理想中的餐盘是既具有西式餐盘的简洁特点,又兼具盛装一点汤汁的功能,偶尔也能用作盛放甜点蛋糕的多用途餐盘。它能够衬托料理的美感,每次使用都能有新的装盘想法。虽然是西式餐盘,但依然希望使用它的人能感受到手作的温暖。
三十多岁的那些年,我立志“要成为做出像样作品的陶作家”,为了追逐现代美术的梦想而倍感束手束脚。使用的迫切性是发明之母,于是我的思绪终于从每天使用的餐盘制作中得到了解放。
就这样,为了制作一件适合在自己的餐桌上使用的器皿、不管用多久都不会有厌恶之感的器皿,我又开始了一连串的尝试……
为了研发食器,我去买我喜欢的现代艺术家制作的器皿以及一些心仪的古道具,开始每天在自己家的餐桌上使用。古道具大多数是作为自己创作时的研究资料。
在研究的过程中,我发现一家特别吸引眼球的古董店——东京目白区的“古道具坂田”。古道具坂田在1997年举办了一场“荷兰白釉陶器展”,受店主坂田和实先生的委托,当地的发掘专人花了近十年的时间,从运河及周边地区收集了这些17世纪荷兰人日常生活使用的白釉陶瓷器皿。
在此之前,提到西餐盘,人们联想到的都是欧洲上流社会喜好的有着华丽装饰的餐盘,以及日本茶人在江户时代从荷兰订购的彩绘荷兰罐。而这次的荷兰白釉陶器展展出的,是在瓷器还没有量产的年代生产的作为荷兰当地普通百姓的日用生活器皿的东西,并且特地只挑选了白釉的器皿举办了展览。
在这次展览上我注意到一只口沿宽阔的圆盘。当我看到那只白釉圆盘的瞬间,深深地被它吸引。虽然是一只朴素的盘子,却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气场。
我深信这只盘子里饱含着那个时代的特征,不仅是这次展览的精髓所在,也正是我要寻找的东西。
看似十分简单的造型,但是一眼看不出它制作的流程、釉色的调配和烧制的方法。它兼具了抽象美和雕刻般的轮廓。碗底的圈足全都挂了釉,却看不见架起的支钉痕迹。圈足底、口沿与盘底的宽度比例恰到好处,特别是口沿外缘的曲线有着妙不可言的美感。它几乎兼具了我曾在自己头脑里构思过的盘子的所有优点。
更神奇的还有它的烧窑技术,完全看不出它是怎么烧制出来的。它也给了使用者充分的留白,每一个得到这只盘子的人都会想要好好使用它。
借着这只陶盘,我开始研究白釉盘的制作。从一开始的混沌状态慢慢地了解到它是拉坯成型的,为了保护桌面所以挂了满釉,采用的是软陶锡釉,但如何烧成始终是个谜。我猜测它不是像日本传统那样先拉坯后晾干素烧,而是先高温烧结固定盘子的造型,然后再施釉,用在低温下更容易均匀化开的锡釉来完成。没有支钉的痕迹大概是因为选了大小正好的匣钵,用极细的针把它支起来,在匣钵内悬烧。但无论如何,那是一种高度成熟的欧洲特有的烧陶方式,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手模仿。
后来我在雕塑家丰福知德的《愉悦的西洋古董》一书中,又看到另外一只盘底深度不同但同样也是口沿宽阔的锡釉软陶白盘,上面写着“意大利的白釉盘”。这只看起来更容易解析,于是我想马上动手做起来看看……
百草艺廊顺利开张不久之后,我策划了一场自己作品的展览,也为展览特地创作了一些作品。那时第一次展出了新做的意大利白釉陶盘。有客人问:“这只盘子口沿那么宽,盘底又浅,不好用吧?”为打破这样的疑虑,我还特地多次向客人提出如何使用的建议。在购买的客人中也不乏其他艺廊的主人和一些美术专业人士,受此鼓舞,我打算继续制作白釉盘,于是开始挑战荷兰白釉盘的制作。
因为熟能生巧了,所以我头脑中总会浮现出各种尝试的方案。我用了自己熟悉的雕塑手法去刻画盘子正反两面的线条,完成了一只荷兰白釉盘。这距我从坂田先生那里买到的第一只荷兰白釉盘已经过去三年多了。
在那之后,跳脱模仿,我开始思考改变些元素,让它变得能够适合在日常的餐桌上使用。比如缩小口沿的宽度,对盘底和盘身的大小也都做了调整,设计了几种不同的尺寸。因为我的家业是陶瓷器批发商,我熟悉工业量产的套路,所以之后荷兰盘系列作品的展开和量产推出,也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成气候了。
费尽周折做出来的第一只荷兰盘,作为报恩,我给古道具坂田店的坂田先生送了过去。当初我看到店里展示的那只盘子时,就觉得这样的盘子随着使用能发生许多变化,能留给使用者充分的留白。
实际用了自己制作的盘子之后,我的确觉得此类比例和深浅的盘子可以用作料理的餐盘,但用来盛装甜点也恰到好处;而且无论西餐还是日餐,使用时都没有什么违和感,什么样的场合都能用。
正好是那个时期,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工艺馆正在举行“看器皿——生活中的工艺作品展”(2000年),人们对“生活”和“器”的关注度开始提升。到那时为止,在美术馆展出的都是以观赏工艺品为主流,在展览的标题中出现了“生活”二字,可见时代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2001年,《艺术新潮》出了一辑工艺特刊——《现代的器》,分别邀请了保守派和革新派各两家古董店的主人来挑选一些他们认为适合日常生活使用的器皿,并对各种器皿在现代生活中的混搭使用提出了新的方案。这是一个崭新的企划,也意味着整个社会开始从长期持续的只为上流社会服务的思路中解脱,开始思考新的时代里适合普通人日常生活的优质物品。
在特刊中,古道具坂田店推荐了我的那件白釉荷兰盘。拿一只装饰性这么弱的、破损后被反复修补依然继续使用的、仅仅使用了半年就成了古董模样的盘子放在特刊的聚焦点上,足以向读者们证明“什么是久用不厌的器物”这一论点。同时,此次特刊的策划提倡在日常生活的餐盘中使用现代艺术家的作品,也是希望读者们能够重新思考新时代下“什么是真正的富足”。所以革新派古董店老板的选择正是表达了“似是而非的器皿是好的选择”,这样的判断无疑对我来说是一针强心剂,也是一种新鲜的择物标准。
日本陶艺经历了百余年的历史,终于工艺要从制作者中心主义的西洋艺术观中解放出来,把制作者与使用者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不再是单纯被欣赏的完美作品,而是需要在使用中逐渐体现美感的未完成作品。
随着一件又一件新改良的生活道具的出现,新的生活方式也随之传播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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