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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图之声(第1053)▏馆员讲书《巴黎记》3(可以听哦!)

2022年04月29日 15: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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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撰稿人

洪霞

太原市图书馆信息部馆员


播讲人

黄丽萍

太原市图书馆数字资源部馆员

 

作者简介

于坚

1970年开始写作诗歌、散文、小说、评论至今。

1980年开始摄影至今。

1992年开始拍摄纪录片至今。

著有诗集、文集多种。获数十种诗歌奖、散文奖。

长篇散文《印度记》获2012年《人民文学》杂志非虚构作品奖。

在第十五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中,荣膺“2016年度杰出作家”。

纪录片《碧色车站》入围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银狼奖单元。

系列摄影作品获2012年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华夏典藏奖。

纪录片《同饮一江水》总撰稿。

最近二十年为《中国国家地理》《华夏人文地理》《旅行家》等刊物特约撰稿人。

在国内外多次举办摄影展。

 

内容简介

到巴黎去,这是一种世界性的欲望。

《巴黎记》是诗人于坚对巴黎的朝圣之作。1994年,年届不惑的诗人次飞往巴黎,深夜抵达,他一直以为巴黎是一座璀璨的未来之都,可当黎明唤醒他时,他震惊了。全世界都在追求焕然一新,唯有巴黎岿然不动。这里依然是巴尔扎克的巴黎,雨果的巴黎,波德莱尔的巴黎,这里到处是历史、时间、细节、包浆,这完全是一个旧世界,一个接纳昔日什物、气味的世界故乡。漫步在大街小巷,你感觉高老头随时会从一个漆黑的门洞里出来,贝姨会在某个窗口浇花,你也随时会走进雨果的故居、乔伊斯的故居、马尔克斯落魄时暂住的小旅馆……

此后,诗人经常拜访巴黎,世界日新月异,巴黎我行我素,沉默如大象。二十多年的所见所思,诗人最后熔铸成63段巴黎絮语,163张实地街拍,带你漫游巴黎,寻找全世界的故乡。





《巴黎记》3

 

博勒佩尔街在共和国广场后面,靠近巴黎的运河。

我打量着一道门,一道双开的暗绿色木质大门,黄色铜锁上的锁眼已经磨得有点塌陷,似乎一推就开。推了一下,纹丝不动,还是得用钥匙,这把小钥匙与这大门极不相称,就像一颗要扎入大树去的钉子。要是在中国的话,这样的大门应当装着狮子头扣环,不是用钥匙开,要先叩门环,然后门房在里面将门闩拉开,哗啦,咯吱,一阵序曲般的声响,开门是一个仪式。抬腿跨到里面,外人已经规规矩矩了。这道门是个古董,我估计已经用了一百年以上,下面那道边已经磨腻,漆色褪去,露出松垮的木纹,缝很宽,塞得进一根长棍面包。

这条街就是一个古董,两边都是风格一致的六层楼房,每一层的落地窗前都有等距离排列的阳台,用黑色的铸铁栏杆围着,坚固而疲惫的样子,一些堆着杂物,另一些开着花或者不开。

房子是米黄色的石头建造,风吹雨打,已经失去本色,暗了。整个巴黎都是幽暗的,曾经是亮闪闪、白刷刷的石头城,现在暗淡了,犹如落日的余晖,风情不再,但也没有沦入黑夜,沦入永恒的暮色中。许多来路不明的痕迹从屋顶顺着生锈的下水管流下来,有的地方长着暗褐色的苔藓。

旅游者很少到这里来,街道上开着历史悠久的面包店、肉店、旅馆、阿拉伯人的蔬菜摊子、地毯店、小型超市、鞋店、服装店、咖啡馆、花店、古董店、印刷车间(原始的铅字排版),当然,还有教堂,安静得像是只有落叶在里面飘的教堂。有一家卖旧货的小店,大都是五欧元,经常有人在里面挑拣。

有一天,我在里面买了两只青花瓷的茶杯,看着像是民国的东西,10欧元。巴黎人并没有“新的就是好的”这种观念,首先看是否要用,是否喜欢。旧货是巴黎物品的一个重要部分,大量的二手店,跳蚤市场就不用说了,一到星期六,就像决堤的塞纳河涌向各个街区,那些犹如自家床铺的摊子上的种种老物件,仿佛是自家曾祖母、外公、先严、故人、亡友、邻人的遗物,令来巴黎旅游的人常常忘记,这是他人之乡。

巴黎的房间,普遍有一种脱离世俗,将人引向精神领域的倾向,这是孤独者的乐园。串门这种事在这栋公寓里是不可想象的。它不像中国传统的居所,以和为贵,孤家寡人意味着穷途末路。我和我的朋友就是住进了宾馆,房间的门也有一阵子要大开着,以便彼此串门。人们总是设法从孤独回到群,回到亲,回到团结,回到社会。诗可群,“诗意地栖居”也在于被群接纳,不再孤独。群作为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叔本华深恶痛绝:

社交聚会要求人们做出牺牲,而一个人越具备独特的个性,那他就越难做出这样的牺牲……一个人在大自然的级别中所处的位置越高,那他就越孤独,这是根本的,同时也是必然的……社交聚会一旦变得人多势众,平庸就会把持统治的地位……它把那些我们不可能称道和喜爱的人提供给我们,同时,还不允许我们以自己的天性方式呈现本色……在泛泛和平庸的社交聚会中,人们对充满思想见识的谈话绝对深恶痛绝……取悦他人,就绝对有必要把自己变得平庸和狭窄。因此,我们为达到与他人相像、投契的目的就只能拒绝大部分的自我。

我对巴黎一见如故,它不是我的故乡,却时时刻刻唤起我对故乡的记忆,那些古老的街道,每条都像是昆明的金碧路,那些房子,每间都会产生回到尚义街6号的幻觉。昆明如今充斥着关于未来的好大喜功的种种观念,不只是书本上的观念,而是空间现实。高大上不再是观念,而是小区、街道、楼房。每起来一栋高楼或者修筑一条道路,故乡就死去一点。从青年时代到今天,故乡一日日成为废墟,童年的世界在消失。

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就是白昼,黑夜,地久天长,永远如此。一天天,我目睹水井一个个被填掉,老树一棵棵失踪,朋友一个个离开。我就像1945年5月柏林的某个德国人那样望着自己的老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巷子在消失,花园和树木在消失,作坊、菜市场、小摊小吃、鞋匠和裁缝在消失。我的游泳池、足球场、电影院、书店全消失了……

卡车运走了那些家具、门窗、黑板……大学的同学都搬走了,永不再见。搬家公司的大卡车一辆接着一辆,谁也不知道邻居们搬到何处去了,仿佛他们是犹太人。一切都消散了,各色各样的假模假式的东西蜂拥而入。

一夜醒来就发现隔壁的房子垮了,整条街道不翼而飞,仿佛发生了局部地震,废墟上蹲着戴安全帽的几个人在抽烟,撬棍和大锤扔在脚边。街头会突然出现一个全新的花园,里面长着我从未见过的植物,后来,它们在冬天死了。

人们在为各种奇迹欢呼,旧貌换新颜,一天等于20年。搬家成为一种在世的光荣,人生的胜利。我不敢在那崭新的花园和大街上走,我害怕迷路,害怕那些无根之木倒塌。回忆成为写作、生活的主要动力,失去记忆,我不知道我将如何度日。

巴尔扎克曾在《邦斯舅舅》中说:“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对伟大的东西如此严厉,而对渺小的东西如此不屑与宽容。”巴黎,到处是过期的宴会、过期的下水道、过期的电线杆子、过期的墙壁、过期的孤独和忧郁……

马尔罗这位老巴黎形容巴黎是“无墙的博物馆”。巴黎在乎的只是它过时的、致命的美。迷恋这种过期的破败之美只会使人堕落,失去现代世界必备的进取之心。我无可救药地堕落着,没有工作,没有单位,远离祖国,不是法国人,更不是巴黎人,也不是腰缠万贯的游客,我像某种蛆一样爬在巴黎这本腐烂的巨书里。

巴黎这座城市充满着无用的诱惑,这种诱惑有神秘的部分,有回忆的部分;有喜悦,也有迷惘。这位老妇曾经国色天香,如今老态龙钟,失去鲜味,但被时间之盐腌制得风韵十足。

这是一个世界故乡,当所有的故乡都被摧毁之后,故乡的旧家具、霉味、盐巴、灰尘、剥落的镀金、幽灵等等全都集合到这里。我嗅到一个腐烂的蔷薇园的气味,多年前它曾飞过昆明,一群暗紫色的芳香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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