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图之声(第1125)▏馆员讲书——《荒漠之心:神秘的非洲部落探寻之旅》4(可以听哦!)
2022年08月12日 17:32:06编辑撰稿人
郭金玲
太原市图书馆多媒体服务部馆员
播讲人
邵丹
太原市图书馆古籍部馆员
思维导图
《荒漠之心:神秘的非洲部落探寻之旅》4
——消失的方式
第一批欧洲人于1652年抵达好望角,在这里定居后,没多久便和布须曼人发生激烈战斗。在欧洲人的观念里,布须曼人从来不拥有任何东西,因此他们也不欠布须曼人什么东西。但侵略者从来没有想过,也许,单只是住在那里这一点,就足以使布须曼人理所当然地享有一些基本权利。
侵略者的脚步越来越深入内陆,占领了布须曼人的祖先所传下来的历史悠久的水源地,猎捕了数世纪以来布须曼人生存所需的猎物;他们不仅接二连三地破坏了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各种自然环境,甚至连他们维持基本生活所需的一切也扫荡殆尽。
然而侵略者开始很奇怪地发现,布须曼人居然很生气、很痛苦,并因此起而反抗、报复。事实上,对当时的欧洲人来说,最讽刺的一件事是他们发现这些小猎人居然没有像《鲁滨孙漂流记》中的土人星期五那样,跪倒在鲁滨孙脚前,乞求鲁滨孙收他为奴仆,反而勇敢地站起来维护自己的生存权利,这让他们大感出乎意料,也很没面子。
一个人若想摧毁其他人,必须先诋毁自己本性中与其共享的那部分;而越是对自己这种行为感到质疑却又不肯承认时,所采取的行动越是激烈。
很不幸,从一开始,布须曼人就免不了成为各种指责的代罪羔羊。在欧洲人眼里,他们甚至不算是野蛮人?他们简直就是野兽!而他们所拥有的智慧,只是使他们成为更危险、更可怕的野兽。但这还不够,其他针对布须曼人的指控还包括:他们很残忍、不可靠、报复心强、毫无用处,还是根深蒂固、不折不扣的窃贼。
不错,在那最后的痛苦阶段,布须曼人因被剥夺了包括家园的一切,只能在日渐消失的过去的生活节奏下苟延残喘时,的确也做出过不少落人口实的恶劣事情。我外公每每提到那次将“大河”一带丘陵间的残余布须曼人赶尽杀绝的行动时,总不免带着一丝憾意地说:“我们本来可以不在乎偷牛或偷马这类事情,因为我们也知道,他们总要吃东西才能活;但是让人不能原谅的是,当他们已经偷了足够多的食物后,竟然还怀恨在心地截断了他们遇见的我们所有动物的腿筋,然后将它们无助地抛弃在大草原上,等我们去射杀。”
然而过去有相当多的证据显示,布须曼人并不是一直都这么富有攻击性。在南非许多弱小民族的传统中,总是提及布须曼人既是慷慨的主人,也是忠实的朋友。倘若不是外来者的入侵,你会发现,布须曼人并不是一个好争斗、性喜攻击的民族。在他们自己的社会中,并不存在大规模战争的传统、传说或故事。他们似乎性好和平,和近邻所发生的小摩擦只不过是偶尔心情不佳而已。
证据也显示,即使在有敌人攻击他们的情况下,他们也依旧能保持信念,愿意接受谈判,并且在战斗最激烈的状况下,仍然尊重对方派来和谈的代表。最后,连他们最大的敌人,就算满心不情愿也不得不认可他们无与伦比的勇气,而对这些浑身脏污的矮小身体战斗到最后一刻也毫不折损的高贵情操致上迟来的敬意。事实上,当他们在这块浩瀚如海的他们出生的大地上战斗到最后一刻时,的确充满了一种精神上的深沉的孤寂和痛苦感,与古代水手相仿:
……这颗灵魂曾经
孤独地航行在浩瀚大海上;
孤寂得仿佛连上帝本身
都远离了他。
当遥远北方的黑人族群大举南下,侵入布须曼人的地盘,并且进一步沿着东西海岸和非洲中部向内深入其古老土地的心脏地带时,我们的祖先则从南端的好望角登陆,从后方拦截他们。自那时起,布须曼人便不可避免地面临一场被从四面八方全面入侵的战争。他们没有要求宽赦,也没有人放他们一马。他们只是孤单地奋起反抗,带着满满的箭袋,再将另一袋用头带着,然后灵巧地拉弓向敌人射去。他们射出的箭速度出奇的快,发出仿佛野鸽拍翅的声音。敌人都很害怕他们的箭,甚至他们族中最勇猛的战士也为之生畏,因为箭上的毒会让他们疼痛不已,以致不顾一切地拿起矛或刀戳砍自己的伤口,或是割断动、静脉来加速自己的死亡。
敌人对峭壁和洞穴中的布须曼人发动攻击时,通常会躲在马鞍皮块和厚厚的粗绒呢外套所制成的屏障后移动。布须曼人根本没有机会击败他们。尽管如此,在被手持盾牌、棍棒和长矛的黑人包围并击倒的时刻里,或是被手中握着枪的狙击手毫不公平地从安全距离外射中时,他们也绝不开口讨饶。尽管受伤流血,他们依然战斗至最后一刻。如果一只手臂被射中了,布须曼人就立刻用膝盖或脚配合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臂撑开弓;即使箭已射尽,他仍奋战不懈;一旦发现自己即将断气,他便快速地蒙住头,不让敌人看见他脸上出现的痛苦死亡的表情。
其实早在布须曼人在山头做最后的垂死战斗前,他们就已经被无情地从山下那羚羊遍野的大平原驱赶出去了。两百多年来,随着欧洲人生活的边界稳定向前推进,布须曼人只要一出现就被射杀,要不就被成群持着枪、骑着马、带着狗群的欧洲人追捕,后者穷凶极恶的模样像极了大草原上的狮子或其他肉食性动物见到猎物。
只要布须曼人一想还手,并且随着越来越深的痛苦和越来越强的复仇之心,他们也真的这么做了时,我的族人就会立刻聚集起来,带着致命的枪械、骑着疾驰的马匹,外出搜索他们的行踪。他们为枪口添加了更多火药,小心地不进入布须曼人箭的射程内,并刻意放枪刺激布须曼人出现来对抗他们,然后便集中火力开枪射击。单是漫长边界中的一小块地方,有一名被称作“指挥官奈尔”的领袖就在1793—1823年的三十年间,执行了三十二次对布须曼人的攻击。在那些突袭行动中,许多小猎人和他们的妻子因此丧命,他们的子女则被带回,成为突袭队员们牧场上的奴隶。
但是在孩提时代,最让我惊诧的发现是我们对布须曼儿童所施的暴行。无论在何处,布须曼儿童都是大家抢着要的奴隶,因为只要他们被俘而未丧命,长大后一定是所有牧场上最聪明、最灵活也最忠贞的仆人。即使在奴隶制度废除很久之后,只要这些布须曼孩子还没长大成人,他们仍会被迫成为奴隶。许多儿童因伤心、震惊和无法接受生活的破灭而死。也有许多试图逃跑,但如果不幸被捕捉回来,就得品尝棍棒交加的滋味。幸运的一旦脱离了拓荒者的掌握,会试着偷偷点起烟火,向自己的族人放出讯号。但如果附近土地上没出现回应的烟火,为免引起追捕者的注意,他们会迅速灭掉火,再继续向更深的内陆潜行。然后他们会试着在另一个地方再度点燃烟火,如此持续不断,直到他们找到族人,或是饿死,或被野兽吞噬。
这种令人绝望的状况在1800—1860年间达到最高峰,并且迅速导致致命的结局。早在1800年之前,布须曼人原来在非洲拥有的大片家园就迅速缩减至只剩“大河”一带的地方,也就是今天奥兰治自由邦的南部和中部水源一带,以及龙山山脉一带若干深邃、险峻的峡谷及危崖。
然而1800年左右,局势突变,从南方来的压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北方的势力也带来最残酷的野蛮景象。非洲原住民长期的精神腐化迅速达到最高峰。伴随恐怖、毁坏和崩溃而来的死亡气息在末日般的战场上日渐深厚,并且浓浓散布在周围的空气中。几乎每一个非洲部族都只学到了这段时期的负面行为。
弱小的部族丧失了勇气与智慧,因而更加摆脱不掉被奴役的命运,惨遭盲目的恐怖统治。但他们自己一旦被迫迁徙至其他更弱小部族的家园时,却同样无情地施行当初他们所身受的恐怖统治——强者所想总不外乎劫掠和剥夺弱者,以使自己更强大;然后自己内部分裂,各自对立,再互相掠夺并摧毁对方。
我怀疑,由于某些原因,大家都不愿意面对这段非洲早期殖民史上的不愉快史实。我只知道,这些行为非常密集地发生,而且相当接近我生长的年代,因此担心被食人族吃掉的恐惧自幼便笼罩着我。这一时期在南非中部地区所造成的摧残如此强烈,以致宽广、开阔的平原上到处散落着动物和人的尸骨。有一位长我外公一辈的族人曾经在这个时期深入该地,在全速通过途中看见了这可怕的景象。他说,在若干批难民被迫起而抵抗的地方,尸骨遍地,彼此堆叠,好像一艘遭风难而搁浅的船,船身木料碎散成一片片。即使在我童年时,大量骨骸仍屡见不鲜,虽然这时已大部分是动物的尸骨。我也仍然记得我们那湛蓝冬季的精准寒风,总是就着遗留在大草原上的中空尸骨吹奏起一曲曲命运之歌,让我不自觉地因想象而颤抖。
这也正是小布须曼人的悲剧最后一幕的背景。这时,不只所有的人对付他们,他们也对抗所有的人。其他人即使是最悲惨者,似乎也还能找到同病相怜的盟友,但是布须曼人却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然而,就算在这最悲惨、最孤立的时刻,布须曼人居然能够保有这些人类的基本尊严直到最后: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吃同胞的肉来延长自己的生命,并且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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